第一章
看……扬州花……
暗渠出口堆满寻宝清兵的尸体。陈砚掰开尸堆爬出时,月光正照在多铎的中军大帐。他望见帐前木笼里悬着十几个孕妇,清兵用弯刀剖开胎衣,蘸着羊水在旗幡上书写肃清南蛮。
青梧的身体开始发冷。陈砚蜷在鼓楼废墟下,用牙齿嚼碎鼠尸喂进少女口中。当第一缕晨光染红运河时,他发现自己正啃食着青梧溃烂的伤口——不知何时,她的右臂已露出森森白骨。
芍药种子从陈砚喉头滑出,在血泥里发出新芽。
第六章·骨中生花
顺治二年五月初三,陈砚的舌尖尝到了铁锈味的甜。他趴在文昌阁残碑下,看着青梧溃烂的右臂——前日剜去的腐肉处,竟钻出一簇嫩绿的新芽。五粒芍药种子在血肉中生根,根系缠绕着少女森白的尺骨,像极了父亲修补古画时用的金丝网。
开花了……青梧的瞳孔已开始扩散,指尖却温柔抚过花茎,你闻,是母亲蒸茉莉糕的香。
陈砚咽下用瓦片接的雨水。他不敢告诉少女,那所谓香气来自隔壁巷弄的焚尸堆——清兵将数百幼童捆作人烛,脂肪燃烧的焦臭中混着松香,是为掩盖瘟疫蔓延的真相。昨日偷来的半块麦饼早被蛆虫蛀空,他只得嚼碎文昌帝君泥塑的手指,陶土在胃里凝成刀片。
子夜时分,青梧开始说胡话。她将芍药花茎缠在陈砚腕上,哼起一段陌生的吴语小调:……芍药红透三月三,阿姊骨做养花簪……陈砚突然认出这是《茉莉谣》的变调,正要追问,却见少女咬断花茎,将带血的根系塞进他口中:去彩衣街……王秀才家的水缸……
五更梆子响时,青梧的身体凉透了。芍药根须在她眼眶里疯长,绽放的血色花瓣上浮现出人脸纹路——分明是阿蘅的面容!陈砚发狠扯下花株,根系却带出半截银簪,簪头刻着秀楚二字。
彩衣街已成鬼市。
残存的百姓在瓦砾间翻寻亲族尸首,几个黑影突然扑向陈砚。他挥拳击退袭击者,却摸到对方空荡的裤管——是群被削去双足的孩童!为首的女孩约莫十岁,脖颈烙着清军验尸用的火印,她举起半块城砖嘶吼:还我娘!砖上沾着脑浆,正是三日前陈砚为抢食砸死农妇的凶器。
王秀才宅邸的水缸仍在原地。陈砚掀开缸盖时,腐臭激得他几乎昏厥——缸底蜷着具女尸,怀中紧抱的幼童已生出绀青尸斑。王妻头顶的金簪位置,正是青梧临死前比划的位置。
砰!
瓷缸被陈砚砸碎。女尸怀中滚出个油布包,裹着三册染血的《扬州十日记》草稿。首页写着:四月廿六,清军驱妇孺填壕,有孕妇腹裂胎坠,卒掷胎戏曰‘此谓两世不得超生’。陈砚的泪砸在超生二字上,晕开的墨迹里竟显出一行小楷:城东关帝庙供桌下,藏暗道。
暗道入口爬满尸虫。陈砚举着人脂蜡烛爬行,在岔口处发现用指甲刻的标记:一道形似《江山社稷图》中黄河水道的曲线。跟至第三处弯折,眼前豁然开朗——
百余名幸存者蜷缩在地窟中。缺耳老僧正用金疮药救治伤者,药粉却是磨碎的大明宝钞;说书先生张瞎子以指代笔,在土墙上记录死者名录;最深处,王秀楚就着尸油灯写作,案头摆着其妻自戕用的银簪。
陈贤弟王秀楚抬头,稿纸上的血手印与《江山社稷图》夹层里的如出一辙,青梧姑娘托梦说,你会带来史督师的指甲。
陈砚颤抖着展开画轴。史可法的三片指甲嵌在黄河故道位置,与王妻银簪、刘肇基的箭镞、阿蘅的孝带碎片,拼成完整的扬州布防图——那根本不是军事舆图,而是历代裱画师用隐形药水绘制的藏粮密道!
地窟突然震颤。清军的铁锹声自头顶传来,多铎的狂笑穿透土层:掘地十尺,灭种绝苗!王秀楚将书稿塞进陈砚怀中,劈手夺过人脂蜡烛:走水路!每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