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打青檐的水声中,江承洲第一次闻到墨香。
黑色伞骨在雕花木门前堪堪收住,定制西装下摆溅上两三点雨渍。他皱眉看着门楣上手写的停云小筑,助理发来的定位确实显示这里是签约作家的住所。
江总,林老师坚持要当面谈。手机在掌心震动,是秘书第13通未接来电。
推门时铜铃轻响,穿堂风卷着宣纸扑簌簌掠过西装袖扣。庭院里青石板上浮着层薄雾,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正俯身去捞漂在锦鲤池里的稿纸,腕间翡翠镯子撞在砚台上,溅起星点墨痕。
电子出版合同。江承洲将文件放在被雨水洇湿的石桌上,首印十万册,短视频平台全渠道推广。
林疏月用竹夹子将湿透的稿纸一张张熨在青砖墙上,水珠顺着簪子尾端的流苏滑进后颈,我要出的是散文集,不是三分钟拆书视频。
流量时代需要精准投放。他抽出钢笔在合同上画线,您的读者画像显示...
江总看《陶庵梦忆》需要用户画像吗她突然转身,松烟墨的气息扑面而来。沾着墨迹的指尖点在合同扉页,我要用云纹笺做环衬,洒金宣做扉页,铅字油墨印在雪梨纸上——这些条款里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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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室的荧光屏在凌晨两点骤然熄灭。
又跳闸了。林疏月摸索着去够案头烛台,却碰到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江承洲握着青铜烛剪挑亮灯芯,暖黄光晕里,他冷峻的侧脸突然柔和下来。
第37页,暮春的雨是砚台里化不开的宿墨。他指尖划过校样稿,印厂说这种比喻在数据模型里转化率低。
玻璃幕墙外飘起今冬初雪,林疏月将热水袋推到他手边,江总听过雨打芭蕉的声音吗
钢笔忽地停在纸面。承洲想起十七岁在纽约地下室啃法条的日子,潮湿霉味混着速溶咖啡的苦涩。而此刻鼻尖萦绕着线香袅袅,她的声音像檐角将落未落的雨滴:有些文字不是用来转化,是用来让光阴停一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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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山晨曦漫过青瓷盏时,江承洲终于明白她笔下的月光。
越野车碾过碎石路的轰鸣惊起山雀,他解开领带垫在她发顶:不是说采风要找安静的地方
最亮的流星雨要在海拔2000米观测。林疏月裹着他的羊绒大衣,睫毛上凝着霜花,江总的数据模型里,有没有算过人类等待彗星回归要多少年
卫星电话突然响起,承洲看着收购案最终报价,却按下静音键。墨蓝天幕炸开第一束银白星雨,他听见自己心跳与她的呼吸渐渐同频:比银河帝国崩塌少两千年,比《古诗十九首》多十六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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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售会人潮散去时,林疏月在留白处发现个乌木礼盒。
孔雀蓝绒布里躺着支1930年的古董钢笔,墨囊里灌着她惯用的松烟墨。便签上是打印体:第109页的琉璃脆建议保留——用数据模型跑了37次,这是情感共鸣峰值最高的段落。
窗外,融化的雪水正顺着玻璃幕墙蜿蜒而下,将金融区的霓虹折射成满地星河。她摸出手机,给那个从没存过的号码发消息:下次校样,要不要试试用钢笔
江承洲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腕表指针停在凌晨三点。他删掉正在编辑的收购方案,在计算器上敲出串特别数字:109-37=72,正好是《古诗十九首》的创作年代跨度。
2.
茶山晨雾还未散尽,林疏月已经坐在古籍修复院的青砖地上。檀木工作台摆着残破的《东京梦华录》,她握着犀角刀的手顿了顿——玻璃门外闪过深灰色西装下摆。
江总来看样书修复院主任捧着茶盘迎上去,林老师正在给宋刻本做脱酸处理。
江承洲的牛津皮鞋堪堪停在警戒线外,电子器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