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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林小满正把输液管绕到铁架床另一侧。母亲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针头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你就不能轻点母亲突然抽了口气,吊瓶跟着晃了晃。

    小满捏着调节器的指尖发白。塑料滑轮卡在第三格刻度,这是护士交代的速度。床尾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在倒数什么。

    走廊传来拖鞋拖地的声响,弟弟林栋撞开房门,牛仔外套沾着油渍:二姐,楼下催缴费了。

    昨天不是刚交过

    那只是床位费。他摸出皱巴巴的缴费单,化疗药要自费,还有...

    小满接过单子,数字后面的零晃得她头晕。上个月被客户跳单的三十万提成仿佛在眼前跳动,深圳出租屋里打包到一半的纸箱在记忆里散落。

    母亲突然剧烈咳嗽,监护仪发出刺耳的报警。小满伸手要按呼叫铃,却被一把攥住手腕。那只手凉得像井水,指甲掐进她肉里。

    别叫大夫...母亲喘着气,眼底泛着浑浊的黄,把钱...留给栋儿娶媳妇...

    林栋蹲在床边削苹果,水果刀在日光灯下划出银弧:妈您说什么呢,二姐现在可是销冠。

    刀尖戳进果肉时,小满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七年前离家的那个雨夜,母亲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雨点砸在长途汽车站的铁皮顶上,十六岁的她攥着偷来的五百块钱,身后是弟弟的新书包在雨中泛着刺眼的红。

    我去缴费。小满扯开母亲的手。监护仪还在叫,像极了那年弟弟哭闹着要买四驱车时发出的动静。

    缴费窗口排着长队,有个穿褪色工装的男人在打电话:癌细胞转移了...医生说要么装静脉港...他的袖口磨得起毛,食指焦黄,在玻璃窗上无意识地画圈。

    小满摸出银行卡,边缘的烫金字母已经斑驳。这是她签下第一个千万大单时奖励给自己的,此刻在POS机上划过时的嘀声格外清脆。

    回到病房时,母亲正把鸡蛋羹往林栋饭盒里拨:你多吃点,看这阵子瘦的。铝制勺子在搪瓷碗沿敲出脆响,油花漾开在米汤表面。

    小满站在门口,看阳光从母亲稀疏的发间漏下来。床头柜上的橙子开始腐烂,甜腻的酸味混在消毒水气味里。她忽然想起十六岁生日那天,厨房案板下塞着个破塑料袋,里面是弟弟吃剩的半个苹果,氧化成褐色的切面朝上,像张嘲笑的嘴。

    二姐林栋抹了把嘴,妈说下周该第三次化疗了。

    监护仪的电线蜿蜒在地板上,小满盯着那些蛇形的阴影。走廊传来推车轱辘声,混着不知哪间病房的呻吟。母亲又开始咳嗽,带着痰音的喘息撕开裂帛般的寂静。

    林栋突然站起来,饭盒咣当砸在地上。他脖颈涨得通红,像极了当年抢她录取通知书时的模样:不就是钱吗!我去卖血行了吧

    你血里都是酒精,谁要小满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把生锈的刀。缴费单在兜里窸窣作响,三十万提成的幻影在眼前碎成玻璃碴。

    母亲剧烈颤抖起来,监测仪发出连绵的尖啸。护士冲进来时,小满看见弟弟膝盖上的补丁,是那种夜市十块钱三条的牛仔裤。她别过头,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正在瓷砖地上爬行。

    护士拔掉监测电极时,胶布撕下母亲胸口一撮花白的绒毛。林小满弯腰去捡滚到床底的药瓶,后颈忽然落下一滴温热的液体。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听见头顶传来母亲二十年未曾有过的柔软嗓音:你颈后有根白头发。

    消毒棉球从推车上滚下来,沾着碘伏在地面画出断续的红线。小满攥着棕色药瓶直起身,瓶身上吗啡两个字硌着掌心。母亲别过头去看窗外,脖颈上松弛的皮肤堆叠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当年你爸的止疼药,是我每天克扣半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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