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吃饭,还是走进了营养数学奥林匹克
我笑着回怼:你等着慢性病把你们全收割吧。
但这种优越感并没有持续太久。
大概是从第43天开始。我发现我开始做梦,梦里我在追一只油光发亮的烧鸡。它在街头巷尾穿梭,我用高跟鞋狂奔,最后还是在老家楼下的熟食店里抓住了它。我把它剥成片、撒上辣椒粉、大口吃下,肉汁从指缝流下,我满脸幸福。
醒来时,我的眼角湿了,嘴巴仍在咀嚼的姿势。
我开始害怕夜晚。我怕那个食物的影子会再次爬进我的梦里。怕我的意志,在夜色中变得像酱汁一样软塌塌。
于是我开始服用抑制食欲的植物胶囊,吃饭前冥想十分钟,强化营养不是快乐,是维稳的认知。
可梦越来越多,食物越来越具体。有一次我甚至梦见自己被一碗红豆沙粽子追着跑,最后跳进粽叶香气里痛哭失声。
清醒时的我依旧按部就班:早起泡芙蓉汤,中午喝酪梨蛋白奶昔,晚上以冷萃西兰花汤结束战斗。冷,是所有菜肴的默认温度。没油、没糖、没盐,甚至没温度。
朋友再约我聚餐时,我会找各种理由推脱:身体不舒服。最近忙项目。有个线上课程要听。我开始与人断联,不是因为他们不好,而是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别人吃东西时的快乐脸庞。
是的,我变成了一个怕食物快乐的人。
我怕看见有人咬开热包子的那股雾气、怕抖音上烤五花肉滴油时的ASMR、怕朋友圈里有人晒宵夜炸鸡配啤酒。我甚至把微博热搜屏蔽了美食两个字。
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怕我会哭。
吃,本来应该是一件愉悦的事。
可现在,它变成了精准摄入、克制控制、耐性与纪律的体现。
我不再知道饥饿是什么,因为系统会在我血糖略降时发出请补充营养提示。
我不再知道满足是什么,因为每一口都被算法安排得恰到好处,既不多,也不少。
我不再知道想吃是种怎样的感觉,因为我已经不被允许想,只能该吃。
我有时候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厨房里,奶奶做的那个酱油土豆炒鸡蛋,火大油旺,土豆边缘焦脆,鸡蛋起泡,酱油是那种掺了糖色的老抽,一拌饭,香到令人想打滚。
现在想起来,我鼻尖会发酸。那股香气里藏着一种从DNA深处喷涌而出的快乐。
而现在,我吃的每一口,都像是填补某种公式的空格。
我没有胖,我没有病,我甚至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健康。
但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也没有活着。
第二章:食物的影子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这是林医生第三次在例行健康检查时对我说。
你不觉得……我太清醒了吗我盯着他办公桌上的模型肝脏,就像一个系统升级完毕的机器人。
他笑笑,随手点开我的体检数据:这正是我们希望的结果。营养指标无懈可击,情绪波动范围稳定,你的饮食习惯足以拿去当培训样本。
可我觉得我不饿,也不馋,更不想吃了。我说完这句话,觉得有点可笑,就像一个不再需要嘴巴的生物。
林医生敛起笑意,合上平板,但你确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健康。
健康,不应该是喜悦和食物并存的状态吗我声音低了下去,现在只有指标。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抬头看着我,你可以考虑‘减配’,让饮食计划适度人性化,比如一周一个‘非结构化日’。但这需要你签免责条款。
意思是如果我吃了烤串拉肚子,是我活该
更确切地说,是你基因里就写着你不适合吃那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