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第七颗纽扣的谎言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子发痒,我盯着江澈白大褂上第七颗纽扣的划痕,那道月牙形的凹痕是三年前车祸时,我用指甲抓出来的。此刻这颗纽扣正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女实习生的汤匙递到他唇边时,我听见自己耳内助听器发出细微的电流声。
江医生,您嘴唇都起皮了。实习生的声音像泡发的银耳,黏糊糊的。我摸了摸右耳后侧的助听器,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上周调试设备时,技师说我的右耳听力只剩正常人的
15%。
江澈喉结动了动,却没张嘴。他的目光越过实习生肩膀,和我对视的瞬间,我看见他瞳孔里映出我发白的脸。我转身走向护士站,发梢扫过樱花项链——那是他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银链已经氧化发黑,吊坠里的干花瓣碎成粉末。
玻璃幕墙外飘着细雨,我靠在消防通道门口,从帆布包里摸出药瓶。抗过敏药混着白色药片哗啦啦掉出来,我捏起那枚椭圆药片对着光看,锯齿边缘印着ZOL字样。这不是我的药。
三年前的樱花季突然在脑海里炸开。江澈把我护在身下时,卡车鸣笛的气浪掀飞了他白大褂的纽扣,第七颗骨碌碌滚进排水沟。我右耳压在碎玻璃上,听见他喊林樱别怕的声音像浸在水里的棉花,模模糊糊的。等我在医院醒来,右耳缠着绷带,他坐在床边削苹果,刀柄上沾着新鲜的樱花汁。
樱樱,以后我就是你的耳朵。他把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戳着递过来,指尖还带着樱花的甜香。那时我还不知道,人的耳朵会像电池一样慢慢耗尽电量,就像他眼里的光,也会在某个清晨突然熄灭。
急诊室传来躁动,我慌忙把药片塞回瓶子。透过走廊的玻璃,我看见江澈正在给一个哮喘病人做心肺复苏,白大褂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掉了。他额角沁着汗,领带歪在锁骨处,这个姿势让我想起高中体育课,他在樱花树下给哮喘发作的我做人工呼吸时,也是这样急促地喘息。
林小姐,该做过敏原检测了。护士举着记录本站在面前,笔尖停在樱花那栏。我盯着她胸前的工作牌,突然想起昨晚整理江澈公文包时,看见他和实习生的聊天记录——小宁对樱花过敏,别买带花的礼物。
检测室的紫外线灯嗡嗡作响,我卷起袖子露出小臂,看见上个月过敏发作时抓出的血痂。护士用棉签蘸取樱花提取液,刚碰到皮肤,我的右耳突然响起尖锐的蜂鸣声。那是助听器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却像极了车祸那天救护车的警笛声。
林小姐护士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摸向口袋里的药瓶,指尖触到那颗不属于我的安眠药。江澈的白大褂总是有股淡淡的蓝月亮洗衣液味,可昨天他回家时,我闻到了陌生的橙花香水味,和实习生工牌照片上的发梢弧度一模一样。
检测结果出来时,走廊的时钟指向十点十五分。我盯着樱花过敏等级Ⅴ的字样,听见自己心跳声在助听器里震耳欲聋。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澈发来的消息:今晚有手术,不回家吃饭。附带一个抱抱的表情,那个符号在屏幕上晃啊晃,像极了他给实习生递汤匙时弯曲的指节。
我走进电梯,按下负一层的按钮。太平间外的长廊寂静得可怕,墙根处有株不知谁种的樱花,花瓣落在消防栓上,像积了层薄雪。我摸出项链吊坠,把里面的碎花瓣倒在掌心,突然想起江澈说过,樱花的花语是转瞬即逝的爱。
助听器的电量提示音再次响起,我蹲下身把吊坠埋进墙根的泥土里。金属链条在指尖滑过,划出细微的刺痛感。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声响,我站起身时,看见实习生小宁抱着病历本站在拐角,她白大褂第三颗纽扣上挂着根银色发丝——和江澈枕头边的那根一模一样。
林小姐她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您怎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