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边的计时表显示，我已经泡了45分钟。

    指甲缝里卡着池底的青苔，我数着掌心的淤青——这是第97次替沈薇拍危险戏份，母亲的药费还差12万3。

    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周姐发来消息：傅总说你泡过的水，沈薇嫌脏，让道具组换一池。

    我盯着池面的涟漪，突然看见池底沉着半片平安符的红绳。

    那是昨天换护具时扯断的，绳结里的《药师经》经文已经模糊，只剩下平安二字的残片，像极了傅沉舟每次说下不为例时，眼底转瞬即逝的不耐。

    4

    更衣室的铁皮柜响了三声。

    我攥着半干的毛巾转身，阿浩正把U盘往我手里塞，指尖还带着道具间的机油味：

    茗、茗宛姐，昨天看见傅总助理删监控，我偷偷拷了一份……

    他眼球布满血丝，工装裤膝盖处沾着威亚钢索的铁锈。

    U盘还带着体温。

    监控视频在手机里缓冲时，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更衣室的滴水声。

    画面跳转到前天下午三点十七分，傅沉舟戴着白手套走进道具间，指尖划过排列整齐的安全扣。

    沈薇明天有高空戏。

    他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来，尾音带着不耐

    把苏茗宛的安全扣调松两格。

    道具组小张犹豫：

    傅总，调松后冲击力会增加30%，她腰伤还没好……

    她抗摔。

    傅沉舟冷笑，指尖在锁扣处停顿三秒，顺时针旋转两圈

    沈薇要是害怕，这场戏又得NG十次，你担得起进度

    他转身时，腕间的银镯刮过货架，正是我去年送他的那款，刻着平安二字的内侧对着镜头，清晰可见。

    视频里的他走出道具间，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白衬衫上投下条纹阴影，像极了急诊室里那张腰椎永久性损伤的诊断书。

    我盯着屏幕里被调松的安全扣，突然想起威亚断裂时，傅沉舟递向沈薇的那杯芋泥波波——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计算好了一切：

    调松的安全扣、过期的跌打药、永远差两千的住院费，都是为了让我像块破旧的抹布，在他需要时被拧干，不需要时随手扔掉。

    茗宛姐，你手在流血！阿浩的惊呼让我回神。

    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珠滴在U盘上，我扯下毛巾裹住手，突然听见更衣室门外传来周姐的高跟鞋声：

    苏茗宛，傅总让你去办公室。

    视频还剩最后三十秒。

    我看见傅沉舟在监控死角处停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

    锁屏壁纸刺痛了我的眼——那是沈薇趴在他肩上的合照，背景是某奢侈品店的橱窗，正是母亲断药那天，他说在谈公事的地方。

    来了。

    我关掉视频，把U盘塞进内衣口袋。

    镜子里，我对着自己笑了笑，嘴角扯动时，后颈的止痛贴发出刺啦声。

    周姐敲门的力道越来越重，我突然想起签约时傅沉舟说的我们是平等的，原来平等是他可以随意决定我的生死，而我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藏在这个温热的U盘里。

    办公室的檀香味扑面而来时，傅沉舟正对着电脑看沈薇的定妆照。

    坐。他头也不抬，指尖划过屏幕上沈薇的水袖

    《花与月》下个月杀青，之后你就给陈芳当替身吧，她最近总摔不好威亚。

    我盯着他腕间的银镯，突然很想知道，当他亲手调松安全扣时，有没有想起我在冷水池里泡了四十分钟，有没有想起母亲临终前没打完的那通电话。

    傅总，我摸向口袋里的U盘，掌心的血已经浸透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