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踉跄着扑到绷架前,发现画绢上洇着新鲜血渍——正是方才沾在掌心的触感。
七月十七,霜降...扶烟用剪刀挑开缠结的丝线,瞳孔骤然收缩。花瓣间藏着的根本不是纹样,而是用人发绣成的生辰八字。最近那朵海棠下赫然绣着壬戌年七月初七,正是三日前失踪的绸缎商独女。
案头烛火啪地爆开灯花。扶烟忽然察觉身后温度骤降,铜剪在青砖投下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多出一道梳着双螺髻的人影。
阿萤最喜欢姐姐了。冰凉的手臂环住她脖颈,妹妹的声音贴着耳垂响起,你看这画多美,我把她们都变成永不凋零的海棠...
扶烟反手将剪刀刺向身后,却扎进一团湿冷的雾气。绣房四壁骤然浮现无数血手印,那些海棠花从绢布上凸出来,变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画中女子们的嘴唇开合,发出瓷器刮擦般的尖啸:替我们绣完...绣完...
寅时的更鼓穿透浓雾。扶烟跌坐在满地丝线里,发现画轴末端缠着根银铃绦——与画舫舞姬所佩一模一样。她扯开绦带,夹层里掉出半片枫叶绣样,背面用血写着申时三刻,西市当铺。
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扶烟推开菱花窗,见老枫树下躺着个湿漉漉的包袱。解开三重油布,里面裹着的竟是阿萤昨夜穿的素纱襦裙,领口处沾着河底特有的黑藻。
沙沙...
异响从画轴传来。扶烟转头瞬间,正看见画中女子的睫毛颤动,一滴血泪顺着绢面滑落,在青砖上绽成朵微型海棠。那花的根系疯狂生长,转眼缠住她脚踝往画里拖拽。
叮!
错金剪刀扎进画轴,整幅《月下海棠图》剧烈抽搐。扶烟趁机斩断藤蔓,却发现刃口沾着淡金色液体——与谢无咎那夜刀尖滴落的东西如出一辙。
五更天光刺破云层时,扶烟终于找到蹊跷:所有生辰对应的女子,眉间都有一颗朱砂痣。铜镜映出她锁骨上方新生的海棠纹,正中央一点殷红,艳得像要沁出血来。
第四章
鬼市灯
西市石桥下的阴影里,熬灯油的味道混着腐臭直往人鼻腔里钻。柳扶烟裹紧幂篱,看那驼背小贩舀起勺橙黄液体。油勺倾泻的刹那,她看见粘稠脂膏里浮着半片指甲——淡粉色蔻丹,正是三日前绸缎商女儿失踪时的妆扮。
娘子要买长明灯油小贩咧开嘴,牙缝嵌着肉丝,戌时三刻后点灯,能照见好东西。
扶烟捏着素纱襦裙里掉出的当票,指腹擦过西市赵记的暗印。昨夜画中藤蔓缠绕的脚踝此刻隐隐作痛,撩起裙摆查看,皮肤下竟生出树皮状的纹路。她将铜钱拍在油腻案板上:要三盏幽冥灯。
梆子敲过七声,汴京陷入诡异的寂静。扶烟蹲在屋脊阴影里,看那小贩收摊后钻进槐树洞。他肩头两盏灯笼随步伐摇晃,灯罩上绘的钟馗像在月光下翻转,竟变成青面獠牙的剥皮鬼。
腐臭味骤然浓烈。扶烟跟着钻进树洞的刹那,靴底踩到团绵软物件。拾起看是半截断指,指甲缝里卡着金线——与她绣坊特供的捻金丝完全相同。
地底传来空洞回声。蜿蜒向下的石阶长满青苔,每踏一步,墙缝里嵌着的骷髅灯便亮起一盏。扶烟数到第九十九阶时,豁然看见万千幽绿灯笼漂浮在半空,灯杆弯曲的弧度像极了人骨。
新客要点引路灯么佝偻老妪从雾中现身,手中灯笼杆白得瘆人。扶烟细看险些惊叫——那根本不是竹骨,而是森森胫骨,关节处还镶着金箔。
老妪突然抓住她手腕,指甲刺破木质化的皮肤:姑娘这脸生得可惜。她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笑声,另只手托起盏人皮灯笼,老身这儿有张刚剥的十五岁脸皮,换你三魂如何
灯笼映出张熟悉面容。扶烟倒退两步撞上摊位,案板翻倒滚出颗头颅——正是昨日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