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肤下有东西在蠕动。谢无咎的刀尖挑开那人衣领时,一节画轴啪嗒掉落——正是《月下海棠图》缺失的右下角,题着阿萤的闺名。
子夜更鼓穿透浓雾。古井深处传来指甲抓挠声,混着阿萤断断续续的哼唱:...姐姐替我描花钿,人皮灯笼照冥婚...
第八章
阴阳眼
诏狱的火把在石壁上投出蛇形暗影,柳扶烟盯着铜镜中自己眉心的朱砂痣。水银镜面泛起涟漪,映出谢无咎擦拭佩刀的身影——刀刃寒光扫过镜面的刹那,他的倒影突然凝固成青石雕像,眼窝处爬满藤壶。
柳姑娘可知晓司画天女谢无咎抛来卷泛黄的《邺史》,书页在阴风里自动翻到插图页。画中女子立于白骨祭坛,手中金针牵引着漫天星斗,额间朱砂痣如血滴落。
扶烟按住狂跳的太阳穴。画像女子的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袖口半掩的枫叶绣样正是阿萤独创的双面绣法。石室突然剧烈震颤,铁链哗啦作响,十二具嫁衣尸被吊在穹顶,无面头颅齐刷刷转向她。
隐雾司需要你的眼睛。谢无咎的刀鞘挑起她下颌,冷铁贴上结痂的咬痕,子时三刻,开阴瞳。
戌时的更鼓穿透地牢三重石门。扶烟被带到环形水牢中央,腐水里浮着具白玉棺。谢无咎割开掌心,将血滴入棺侧凹槽,血线沿着古老的星图蜿蜒,最终汇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他念咒的声音带着金石相击的嗡鸣。棺盖移开的瞬间,寒雾中伸出青紫手臂,死死扣住扶烟脚踝。
腐尸的面皮已与头骨剥离,空洞的眼窝里钻出透明蠕虫。扶烟本能地后退,却被谢无咎按住肩头:看她的喉咙。
尸体喉管处卡着枚玉雕枣核,表面刻满梵文。当扶烟凝神细看时,周遭忽然陷入漆黑,唯余尸体周身萦绕的灰雾。那雾气中浮现零碎画面:披头散发的女子被按在绣架上,金线穿透十指,在锦缎上绣出自己的脸...
啊!
扶烟踉跄着扶住玉棺,发现灰雾正从自己眼中溢出。谢无咎的青铜面具近在咫尺,呼出的白气凝成冰晶:看来不用犀角粉,你也能通幽冥。
子夜阴风卷着纸钱涌入水牢。十二盏人皮灯笼无火自燃,映出墙面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扶烟突然看清每道抓痕里都蜷缩着灰影,它们正用没有瞳孔的眼睛盯着自己。
丙号尸,开膛。
谢无咎一声令下,仵作的薄刃划开女尸胸腔。本该腐烂的内脏竟新鲜如初,心脏表面覆着层金箔,刻有庚午年九月初九。扶烟胃部翻涌,耳边炸开凄厉的尖叫——那声音不是来自尸体,而是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灰影。
别看它们。谢无咎的披风罩住她头顶,布料浸过符水的苦味冲淡了尸臭,你看见的是困在此地的怨灵。
扶烟攥着棺沿的手指节发白:你们究竟拿这些女子炼什么邪术
回答她的是铁链断裂的铮鸣。女尸突然坐起,露出心脏内藏着的琉璃瓶,瓶中泡着颗朱砂痣。谢无咎的刀尖刚触到瓶身,尸体猛地抓住扶烟手腕,被水泡胀的嘴唇一张一合:天女救我...
水牢四壁的抓痕同时渗出黑血。灰影们发出愉悦的尖啸,争先恐后钻入尸体七窍。女尸的皮肤迅速鼓胀,绣春刀卫的箭矢穿过她眉心,却带出股金色雾气——与画妖血液同源。
闭眼!
谢无咎的喝令迟了半拍。扶烟眼睁睁看着金雾凝成阿萤的模样,只是这次妹妹的右眼变成了蛇类的竖瞳。幻影贴近她耳畔呢喃:姐姐的命格,可抵百年阳寿呢...
寅时的梆子在地面响起。扶烟瘫坐在血水里,看谢无咎用玉竹伞封印躁动的灰影。伞骨转动时,她清晰看见那些怨灵化作金粉,被伞面朱砂符咒吞噬。
从今日起,你是隐雾司的执镜人。谢无咎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