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言:
醉仙阁的灯笼,照不亮黄泉路,却能让活人看见自己几时死。
当她签下卖身契,就是张家血脉三百年都还不清的阴债。
等那盏写着生辰八字的灯笼亮起时,连阎王爷都要翻一翻生死簿。
这世间最毒的买卖,是把活人的魂,写进死人的账。
第一章:胭脂契
光绪六年,霜降。
临渊城的秋总是来得又急又狠。才过酉时,青石板路上的薄霜便已皲裂,发出细碎的声响,恍若阴司判官翻动命簿。十五岁的阿绣蜷在骡车角落,腕上的麻绳早被血浸透了,却比不上心里那道口子疼——三日前,爹咯着血把她推到人牙子跟前,娘被债主拖走时,最后塞给她一把犀角梳。
藏好梳子......娘的声音像淬了冰,......千万别让人瞧见你锁骨下的胎记。
车帘猛地被掀开,寒风卷着脂粉香灌进来。阿绣抬头,正对上一双三寸金莲——枣红绣鞋尖缀着珍珠,往上是遍地金枝的马面裙,再往上......
啧,这丫头眼睛倒是活。赵妈妈鎏金护甲掐住她下巴,三枚翡翠戒指冰得阿绣一哆嗦,就是瘦得像只瘟鸡。护甲刮过她衣领,在张记绣庄的刺青上顿了顿。
阿绣突然想起那把梳子。娘说过,这是保命的东西......
会梳头么赵妈妈突然换了腔调。
阿绣本能地点头。过去十年,她每天都要给娘梳牡丹髻,铜盆里的洗头水要加茉莉花籽,发油得用......
给她试试。赵妈妈甩来一把骨梳。梳齿细密如针,柄上刻着壬申年三月初六。
当梳齿第三次划过发梢时,厢房的门吱呀开了。穿灰布长衫的男人踱进来,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发出的脆响里混着丝古怪的嗡鸣。阿绣从铜镜里看见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断口处泛着青金色,像是被什么咬掉的。
周先生来得巧。赵妈妈突然掐住阿绣后颈,您上月要的灵巧人儿,这不就送上门了
被称为周先生的男人——后来阿绣才知道他叫周守拙——从袖中抖出一卷泛黄的纸。纸面铺开的刹那,阿绣闻到了铁锈混着檀香的味道,最上方阴阳契三个字像被血泡过似的发暗。
画押。周守拙的指甲在她腕上一划,血珠竟自己滚向契纸。阿绣突然看清条款里的小字:凡缔约者,子孙血脉皆负偿债之责......
赵妈妈突然往她嘴里塞了块饴糖。甜腻中,阿绣瞥见周守拙解下腰间玉佩——翡翠雕的双鱼,鱼眼处嵌着红豆大的朱砂。当玉佩压在她刺青上时,耳边响起无数女子的呜咽。
这丫头归在巧字部。周守拙的断指划过契纸某栏,那里已按着十几个血指印,每月初七子时,取中指血三滴。
阿绣后来才明白,醉仙阁的姑娘分四等:艳字部卖身,慧字部记账,巧字部专司梳妆刺绣,哑字部......没人知道哑字部的姑娘去了哪。
夜半,阿绣在西厢耳房摩挲着娘给的犀角梳。月光透过窗棂时,她发现枕下压着半块硬物——是那双鱼佩!不知何时被掰成了两半,断口处还沾着血丝。
窗外突然有指甲刮擦声。
藏好它。窗缝塞进张字条,墨迹被水晕开了,鱼目染血时,把它吞下去。
阿绣攥着半块玉佩睡去,梦见自己站在井边。井水里浮着十几张姑娘的脸,都梳着一模一样的牡丹髻,发梢滴下的不是水,是稠得像蜜的血。
第二章:骨篦怨
光绪六年,冬月初七。
阿绣跪在醉仙阁的地窖里,双手浸在腥臭的血水中。赵妈妈立在她身后,鎏金护甲掐着她后颈,逼她将一件大红嫁衣反复揉搓。水面浮着层油脂,混着几缕乌黑发丝,在烛光下泛着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