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脑海中炸响——邪气入骨、会迷、会往水边走!
阿沅!醒醒!我再也顾不得许多,双手抓住她冰冷刺骨、僵硬如铁的双肩,用力摇晃,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嘶哑尖锐,醒过来!看着我!阿沅!
她的身体在我的剧烈摇晃下,像一具没有重量的稻草人般摆动,空洞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不是看我,而是穿透了我,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隔绝着屋外无边雨夜的房门。口中那机械、冰冷、带着无尽寒意的低语,没有一刻停歇:
水……好冷……
5
绝望归途
天刚蒙蒙亮,如同浸透了脏水的灰布,沉重地压在山沟上空。一夜的暴雨终于转成了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的阴雨。我双眼布满血丝,头痛欲裂,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狭窄的堂屋里来回踱步。脚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发出空洞的回响。
阿沅被我强行按回床上,裹紧了被子。她似乎从那种诡异的梦游状态中醒了过来,不再说那可怕的低语,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冰冷,但整个人却像被抽走了魂魄。她蜷缩在被子里,眼神涣散,失焦地望着黑黢黢的屋顶,无论我说什么,她都毫无反应,仿佛灵魂已经飘去了某个遥远而寒冷的地方。只有偶尔,她的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意义不明的呜咽,随即又陷入死寂。
祖母佝偻着背,坐在火塘边的小板凳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杆没点燃的旱烟,枯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她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一种认命般的疲惫。那潭底的东西已经在她孙女身上打下了烙印,她所有的挣扎和恐惧,似乎都在昨夜那冰冷的低语中耗尽了。
不能再等了!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在阿沅的生命线上狠狠划下一刀!什么水鬼,什么替身!我一个字也不信!阿沅必须去医院!她只是惊吓过度,着了凉,发了癔症!
婆!我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因为焦灼而嘶哑,我开车送阿沅去镇上医院!不能再耽搁了!
祖母缓缓抬起眼皮,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悲伤,有绝望,甚至还有一丝……怜悯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唉……去吧……试试……也好……
那语气,分明是让我们去走一个徒劳的过场。
我再也顾不上其他,冲到里屋,一把掀开阿沅的被子。她依旧像个人偶一样,毫无反抗,任由我给她套上厚外套。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带着一种不正常的虚弱。我半扶半抱着她,几乎是把她拖出了房门,塞进副驾驶座。冰冷的雨丝立刻飘落在我们身上。
车子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颠簸前行,每一次剧烈的摇晃都让我心惊胆战,生怕把旁边毫无生气的阿沅震散了架。阴雨让本就崎岖的山路更加难行,视野也模糊不清。开了不知多久,前方路边终于出现了几栋熟悉的、灰扑扑的农舍,那是沟口的小村落。
就在车子经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一个穿着深蓝色旧布褂子、佝偻着背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泥泞的路中间,正慢吞吞地往地上撒着什么。是村里的王婆婆,沟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之一,脸上刻满了比树皮还深的皱纹。
我不得不猛踩刹车,车轮在泥浆里滑了一下才停住,泥点溅上了挡风玻璃。王婆婆似乎被惊动了,慢悠悠地转过身,抬起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当她浑浊的目光透过脏污的车窗玻璃,落在副驾驶座上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阿沅脸上时,她那原本就布满惊恐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一种见了鬼似的骇然!
啊呀!王婆婆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手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掉在了泥水里——是黄色的草纸,剪成了铜钱的样子,还有几根惨白的、细细的纸幡!是撒给死人的买路钱!
她枯瘦如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