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全部的反应神经。御书房那扇沉重的、象征至高皇权的朱门,此刻在我眼中无异于猛兽噬人的血盆大口。
内监无声地推开那沉重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朱漆大门。大殿内空旷得令人心头发沉。御案之后,皇帝明黄的龙袍是这片冷寂空旷中唯一燃烧的火焰。殿内安静得让人耳鸣。
龙椅上的人影没有抬眼,也无需抬眼。那无形的威严如同冰冷的山岳,沉沉压过来,空气都凝滞了。我僵硬地随着其他人跪下,膝盖砸在冰冷的金砖上,却感觉不到疼。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裙裾直钻骨髓,顺着脊梁蔓延到后颈。
死一样的寂静在空旷的殿宇中流淌,粘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从御座上飘落下来,不高,却字字都像淬了冰的秤砣砸在地上:
朕当年在潜邸,倚仗‘知微’谋取人心,推演朝局。如今这深宫六院,无不是它昔日的造物。今此神器骤然崩陨,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咂这崩陨带来的无穷寒意,尔等……没了这只无所不见的天眼,又将如何……‘治理’这一池春水呢
尾音拖着长长的疑问,每一个字都像悬在头顶的寒针。我伏得更低,额头几乎要抵上金砖冰冷的花纹,背上无形的重量几乎要将我的脊梁压断、碾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时,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柔和、平稳、带着一丝雍容的暖意,恰到好处地响起,是皇后:
陛下,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却清晰地抚过紧绷的空气,神器固然威能通天,终究是身外奇物。离了它,人心仍在,手段也未必就失了颜色。
她微微侧过身体,面向下方依旧叩伏的我们,话音里含着一丝只有深宫之人才能心领神会的、带着鼓励却又极其危险的笑意:
诸位姐妹,既然‘知微’已逝……那便,她顿了顿,吐字清晰而缓慢,各凭自己的真本事吧。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却又像浸透了某种秘而不宣的剧毒,柔柔地落在这片刚刚因外力崩塌而一片狼藉的心海上。
本事我近乎无声地在心底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字眼。这个曾经只存在于系统任务列表里、被分解成无数种技能加点项目的词语,如今被赤裸裸地撕开了外皮丢在面前,只剩下空荡荡的内核和尖锐的棱角。它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反复刮擦着我空无一物的意识深处,既冰冷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又隐隐地滋生出一丝滚烫的、屈辱的痛感。
散席时走出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御书房大门,我整个人都像是被彻底掏空了。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漂浮的棉花上,深秋宫墙上垂落的藤萝叶子早已枯黄卷曲,在穿过宫墙缝隙的风中簌簌发抖,发出的声响都带着枯寂的凉气,让人心悸。
廊道转角传来低低的议论,比秋风更刺人骨髓。
……是沈才人那个全靠‘知微’作弊才混上个末等位份的
呵,可不是没了那‘天眼’,现在怕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何止啊,另一个声音尖细,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听说皇后娘娘把‘霜华殿’那没人愿意接的烫手山芋丢给她了!管药材入库核验啧啧,等着看好戏吧!
声音骤然压得更低,透出刻骨的轻蔑:……就她那脑子看着账册上茯苓白术黄精当归,怕是都能当场栽倒吓晕过去!
那些压低的嗤笑、清晰的嘲讽、恶意的断言,每一句都像带着倒刺的铁钩,狠狠扎进来,拉扯着血淋淋的羞耻。喉咙发紧,指甲再次狠狠掐进掌心软肉里,那点钻心的刺痛,仿佛成了此刻支撑着这具躯壳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
霜华殿。药库重地。厚重的青铜门一推开,一股混合了无数干枯草木、陈旧尘埃、以及难以言喻的腐坏苦涩之气扑面而来,浓得呛人。几缕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