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花竟结成了锁链形状,正咔咔往窗缝里钻。
大人,外头下血雨了!衙役撞开房门,头上的皂帽滴着黑红色的水。董慎起身时,腰间布囊突然鼓胀如球,布料上的麻线根根暴起,像极了人身上暴起的青筋。他伸手一摸,布囊里竟有东西在蠕动,隔着麻布传来黏腻的触感,像是有无数条蛇在里头翻涌。
啪嗒,惊堂木上滴下滴血。董慎这才发现,平日里乌黑发亮的檀木惊堂木,此刻竟裂开了蛛网状的细纹,缝隙里渗出黑血。更骇人的是,那血珠落在案纸上,竟凝成了字:三日后,子时,魂归阴。
董铁头,你的阳寿只剩三炷香了!惊堂木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用指甲刮过锅底。满堂衙役吓得齐齐后退,只见惊堂木上的木纹扭曲成一张鬼脸,正是二十年前被董慎斩了的江洋大盗铁刀李。
城隍庙的老槐树突然簌簌落起黑叶子。张审通靠在树下,三只耳朵都在淌脓血,最顶上的金耳已经萎缩成核桃大小。他见董慎赶来,勉强扯出个笑:先生看这墙。抬手往城隍庙墙上一抹,脓血过处,竟显现出一幅血色画卷。
画中,太元夫人被铁链钉在孽镜台上,腕间缠着的红绸已变成毒蛇形状,正嘶嘶吐信。她手持金簪划破手腕,黑血滴在地上,凝成一面三丈高的幡旗,旗面上寿劫幡三个大字吞吐着黑气,每个字里都裹着个哭号的人脸。——原来那布囊根本不是阴司法器,而是吸人寿数养鬼王的邪物!
那布囊不是寻常法器。是用七十二个夭折孩童的皮骨缝的,专门吸活人阳寿养鬼王......张审通咳嗽着扯开董慎衣襟,露出心口处的紫纹,那些纹路如蛛网般蔓延,中心正是那枚玉蝉,先生快扔了那祸害!那玉蝉突然睁眼:二十一年阳寿债,该还了......
话音未落,远处运河传来闷雷般的巨响。水面先是冒出无数气泡,接着轰地炸开,三千个浑身缠满水草的尸傀破水而出,每个尸傀的眼眶里都嵌着枚铜钱,正是当年修运河时,监工用来买通鬼差的镇魂钱。他们抬着一口白玉棺材,棺盖上的开皇廿年董慎殁八个字泛着血光,每一笔都在往外渗黑水。
棺材吱呀掀开,董慎只觉眼前一黑——里头躺着的少年尸身,竟与他记忆中二十一岁那年的自己分毫不差!身上穿的官服虽已腐烂,但腰间系着的,正是他初任佐史时,母亲亲手绣的平安带。
董大人别来无恙太元夫人的声音从云端飘来。她今日换了身素白丧服,腕上的铁锁链已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串由人牙磨成的念珠,本宫用二十年阳寿炼这寿劫幡,等的就是你阳寿耗尽的今日。
张审通见状,猛地扑向董慎,却被太元夫人耳坠上飞出的童齿飞针钉在孽镜台上。那些飞针竟都是活的,针尖上长着细小的嘴,正在啃食他的耳朵。先生快走!这布囊里装的是您二十一年前本该死去的魂灵......他话未说完,第三只耳朵已被啃掉大半。
董慎只觉天旋地转,怀中的布囊突然砰地炸开,二十七道金线窜入夜空。每道金线都拴着个透明的魂魄,有被龙船灯熬死的童灵,有被运河尸傀撕裂的民夫,他们在空中哭嚎着,声音汇集成震耳欲聋的还我命来!
好个万魂丹!太元夫人甩出红绸,将那些魂魄一股脑卷成拳头大的黑丹,吞了这丹,本宫便是阴司新主!她张开嘴,露出满口黑牙,却在此时,运河底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隋炀帝的骨架破土而出,肋骨间还缠着当年沉没龙船的绳缆。阿姑骗我!他的喉骨发出咯咯声,白骨爪直掏太元夫人后心,你说杀父弑兄能稳坐江山,为何我死后要受这万鬼噬咬之苦
姑侄俩在半空扭打,黑丹坠落在地,裂成百道黑烟。董慎趁机扑向玉棺,却见棺中少年尸身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心口的玉蝉发出幽幽绿光。记忆如潮水翻涌——开皇十九年冬夜,私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