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去的生辰缺口正在发烫,要拿十条命填一年寿
药柜底层抽屉砰然弹开,九十九包红纸药裹泛着尸蜡光。当归根里蜷缩的婴儿指节突然握紧,党参切片上的眼状纹路齐齐转向闫二花。最底下那包药引子的铜秤星上,黏着带血槽的金牙——正是守库员老周镶的犬齿,三年前他失踪那晚,闫二花亲眼见于老太太摸着空秤盘微笑。
晨光刺破窗纸时,糯米圈里的王小梅脖颈浮出勒痕。少女喉间发出的吱吱声,与梁上黄皮子的窃笑共振,震得药柜里滚出串人牙念珠。闫二花掌纹的十字裂痕突然崩开,黑血在雪地上画出带箭头的卦象——直指老林子深处的黄大仙庙。
残碑上的胡三太爷裂成两半,王小梅跪拜的狐首像左脚套着新娘绣鞋,右脚蹬着守库员的工装靴。香炉里三根银针上的头发打着旋上升,在半空结成带缺口的锁魂结——正是闫二花七岁时,母亲给她梳的抓髻样式。
黄天霸人立而起扒开供桌暗格,褪色的出马契上七个血手印泛着幽光。最小那个掌纹与闫二花的十字痕严丝合缝,于老太太的簪花小楷在背面写着:借寿桩,秤阴阳,九十九魂换海棠。
琉璃狐瞳映出粮库地窖的景象时,闫二花终于明白那些陶罐的意义。三百个昏迷的姑娘被野参须倒吊在梁上,须尖扎进天灵盖吸食脑髓——而阵眼处的青铜秤盘上,于老太太的龙凤棺正在缓缓开启。
雪停时,送葬唢呐吹的却是《红月娥做梦》。闫二花摸着铜秤星的缺口,那里黏着的紫河车碎片还带着牙印——二十年前她诞生那刻,于老太太就是用这铜秤钩走了胞衣。
地窖铁门在掌纹贴合时自动开启,三百道婴啼震得陶罐齐齐崩裂。当铜秤星嵌入秤杆缺口,棺中并排躺着的两具尸体让闫二花瞳孔骤缩——于老太太寿衣上的茉莉头油,正与她娘尸身上的血手印重叠。
原来我才是活祭品...…护心镜映出娘亲脖颈的勒痕,与王小梅如出一辙。镜面十字裂痕渗出的黑血,在地上重现当年产房场景:染血的秤钩剪断脐带时,悄悄勾走了婴孩的一魂一魄。
黄天霸的金毛燃起幽火扑向铜秤,星斗坠落爆出凄厉惨叫。灰九幽叼走的命契在狐火中显现暗文——以血亲为引,九世赊命,十世偿魂。闫二花突然笑出声,柳叶刀划破掌纹将黑血溅上尸身。
于老太太的腐尸七窍钻出黄皮子时,胡万龙的狐尾卷着它们塞进秤盘。三百陶罐炸裂的轰鸣中,野参须裹着姑娘们浮空而起。闫二花将护心镜碎片扎进心口,镜中残魂斩断连理枝那刻,她看见母亲在金色火焰中睁眼。
4
焚契断魂
闫二花倚着粮库残垣,掌纹裂痕已爬上脖颈。黄天霸叼来的野海棠冻成冰雕,花苞里蜷缩着王小梅最后一缕生魂。灰九幽拖来的锁魂链缠着于老太太的玉石烟袋锅,链头铜钩正勾着她消失的小指根部。
赊命人,该上路了。灰仙的鼠须沾满冰碴。她望向山脚的村庄,门楣新换的艾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三串黄鼠狼尾在风中炸成血雾时,突然想起七岁那场大雪——母亲用最后的力气在她掌心画十字,说:花啊,萨满女儿的血,要流在刀刃上。
胡万龙的玄色大氅扫落残雪,断尾处的白骨挂着冰棱:现在回头,还能送你入轮回。轮回闫二花扯开衣襟,心口处浮现的血色符咒正吞噬皮肤,我娘等了我二十年,该去陪她了。她将野海棠别在鬓角,冰花瓣割破耳垂的血珠坠入锁魂链,惊起三百道婴灵啼哭。
地府阴风卷着雪粒子扑来时,闫二花看见了走马灯。产房血腥气中,于老太太的铜秤剪断脐带,秤钩勾走的胞衣正被野参须吞噬;七岁高烧那夜,母亲跪求来的替身符在火盆里扭曲,于老太太藏在门后的笑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及笄那天,王婶送来的绣鞋针脚里缝着三根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