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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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胡万龙突然暴喝。锁魂链寸寸崩裂,烟袋锅炸开的碎片中飞出泛黄命契——闫氏二花,甲申年七月廿三卯时生,借寿九十九载,押魂三百...…
她突然笑出声,指尖燃起的狐火舔舐命契:老东西,算漏了我娘的血咒。护心镜碎片从怀中跌落,镜面映出母亲分娩时的场景:染血的双手在铜秤背面刻下反咒,每一笔都深可见骨。
村庄上空突然亮起十七盏狐形天灯,黄大牙的魂魄在末灯中嘶吼。闫二花扯断缠着小指的红绳,看着那缕生魂坠向老林子新坟——王小梅的绣鞋突然出现在自家门槛,鞋尖指着的坟头正渗出黑血。
你以为解了契就能活于老太太的声音从地缝钻出。冻土炸裂处,三百陶罐碎片凝成她佝偻的鬼影,脸上的尸斑拼成北斗七星状。
闫二花咬破舌尖,血箭射向虚空中的青铜秤残骸。当啷一声,秤盘上于老太太的寿棺轰然洞开,陪葬的茉莉头油罐里泡着九十九个女婴的脐带。
看看这是谁她挥袖扫落棺盖积雪。冰层下并排躺着的两具尸体让于老太太厉啸骤止——左边寿衣缀满铜秤星,右边粗布衫上染着产房血渍,野参须将她们的天灵盖缠成连理枝。
黄天霸的金毛炸成刺球,尾火点燃坟头纸钱。闫二花在飞灰中起舞,萨满铃铛从后颈勒痕里钻出,每声脆响都震落一颗秤星。当第十七颗人牙坠地时,母亲尸身突然睁眼,瞳孔里的金色火焰烧穿了于老太太的鬼影。
不可能!于老太太的残魂在火中扭曲,我明明换了你的替身符...…你换的是死符。闫二花举起半块桃木符,缺口处粘着母亲的血痂,我娘用心头血写了真符,缝在我襁褓里。她扯开衣襟,心口浮现的符咒与桃木符严丝合缝。
灰九幽突然尖啸着扑向青铜秤残骸。生死簿在狐火中翻飞,泛黄的纸页显现出隐藏的满文——正是当年母亲教她唱的安魂调。闫二花跟着记忆吟唱,三百道婴灵化作流光注入野海棠,冰花瓣次第绽放如血。
于老太太的惨叫戛然而止。她的亡魂被野参须反噬,那些本该吸食阳寿的根须,此刻正将她拖向母亲尸身眼中的金色火焰。最后一刻,闫二花看见老东西腰间晃着的铜钥匙——每把都刻着村里姑娘的名字。
该清账了。她碾碎命契残片,灰烬随风飘向三百座新坟。胡万龙的狐尾扫过雪地,青铜秤熔成的铜汁突然凝成一面镜,映出二十年前的真相:月光下的于家祠堂,少女时期的于老太太正跪在胡三太爷像前。她小腹隆起的弧度与狐仙泥胎的孕肚同步起伏,铜秤上的星斗全是未成形的胎儿颅骨。借狐仙胎续命...…闫二花终于明白那些秤星的来历——于老太太自己,才是第一个借寿的赊命人。
镜面炸裂时,闫二花的掌纹裂痕已蔓延至锁骨。黄天霸将野海棠放在她掌心,花苞里的王小梅魂魄正在消散。值得吗胡万龙的声音难得透着疲惫,用永世不得超生换她们轮回。
闫二花望向晨雾中的炊烟。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家家户户门前的艾草灰突然旋成九十九个小小旋风,每个风眼里都站着穿红袄的姑娘——她们发间的野海棠,与闫二花鬓角那朵一模一样。
灰九幽的锁魂链突然绷直,地府门开处,母亲的身影若隐若现。闫二花最后看了眼山脚的坟包,那里的新雪正泛着淡淡金辉,像母亲教她认的萨满神纹。
走罢。她主动将手伸进锁魂链,却听见三百声婴啼突然化作安魂调。野海棠爆成红雾的瞬间,胡万龙的断尾突然重生,玄色大氅卷着她冲向天际…
5
终章
雪粒子扑在脸上时,闫二花闻到了母亲熬的苞米粥香。她睁开眼,发现自己飘在村子上空,锁魂链另一端攥在灰九幽爪中。下方三百座新坟正渗出金线,与家家户户门楣的艾草灰缠成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