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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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瞬间,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右侧那片墨黑的水面下,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滑了过去!它巨大得超出常理,轮廓模糊而扭曲,带着某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感,仅仅是一掠而过,快得像是我高度紧张下的幻觉。
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巨响。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滑,车身随之剧烈地晃了一下,轮胎蹭在粗糙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
操你妈!老周!想死别拉上老子!
老马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狠狠甩在车门上,额头撞在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捂着脑袋,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的脸上。你他妈会不会开车!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冰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激起一阵寒颤。我死死咬住牙关,牙齿咯咯作响,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剧烈颤抖的手重新按回方向盘上,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片令人心悸的水面上撕开,死死钉在正前方狭窄的路面上。不敢再看。一眼都不敢。
车子终于像个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驶过了那段仿佛永无尽头的坝顶。当车轮重新压在坚实的、远离那片水域的山路上时,车厢里死一样的寂静才被几声粗重的喘息打破。没人说话。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更深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妈的……这坝……邪性……
坐在后座的一个年轻工人,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打破了沉默。
闭嘴!
老马粗暴地打断他,声音却同样干涩紧绷,透着一丝色厉内荏,少他妈自己吓自己!赶紧回村!这破路老子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引擎疲惫地轰鸣着,载着一车惊魂未定的人,朝着山下村落那几点稀疏昏暗的灯火驶去,把身后那座巨大的、沉默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水坝,以及水底那双冰冷窥视的眼睛,暂时留在了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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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怨灵低语
哐当!
酒瓶子重重地砸在油腻腻的木头桌面上,劣质白酒那刺鼻的味道瞬间在狭窄闷热的小饭馆里弥漫开来,混合着廉价香烟的烟雾,呛得人喉咙发痒。几盘菜早就见了底,只剩下些油汪汪的汤底和啃得光溜溜的骨头。酒气上了头,老马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唾沫星子随着他挥舞的手四处飞溅。
放他娘的狗屁!他喷着酒气,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一个缩着脖子的瘦小中年人,王老实!就你他妈一天到晚神神叨叨!什么水鬼什么张路爬出来了啊老子天天从那坝上过,毛都没看见一根!吓唬谁呢有种你现在就去坝上溜达一圈,老子敬你是条汉子!
被他吼作王老实的男人,真名叫王贵,是村里出了名的闷葫芦。此刻他蜡黄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浑浊得像是蒙了层灰,深不见底。他慢吞吞地端起面前那杯浑浊的劣质茶水,抿了一小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又干又涩,像砂纸磨过木头:马哥……话不能这么说……你没看见……不代表……没有。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子缓缓扫过桌上几张同样带着酒意、眼神却透着不安的脸,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很奇怪,没有焦点,却又像带着某种穿透力,看得我心头莫名一悸。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抠出来:
那年……修坝……死了多少人……你们年轻……不晓得……张路……他可是自己爬进去的……他抬起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指向桌子下方,仿佛那下面就是无底的深渊,那个水泵口子……就那么大一点……人进去……就没了……骨头渣子……都冲没了……
小饭馆昏黄的灯泡滋滋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