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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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带回红衣女
我蜷缩在青石阶上,数着银杏叶飘落的轨迹。师傅下山已三月有余,往常这个时候,他该带着松子糖回来揉我的发顶了。
阿宁又在这里等三师兄提着食盒蹲在我身边,油纸包里的栗子糕还冒着热气,师傅此次要过沧澜江,许是路上耽搁了。
我正要说话,山门结界忽然泛起涟漪。青玉台阶震颤着漫开金光,玄色衣袂拂过石阶上未化的残雪。可师傅怀里竟抱着个红衣女子,那抹猩红刺得我眼眶发痛。
去取灵药。师傅的声音裹着山间寒气。我踉跄着去翻药柜,指尖被冰玉匣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暖阁里药香氤氲,红衣女子颈间挂着师傅从不离身的青玉莲花佩。
小阿宁是吧她忽然握住我上药的手,指甲掐进我腕间旧伤,听说你爱喝梅子露瓷碗在她指尖倾斜,琥珀色的药汁泼在我新裁的月白裙裾上。
师傅皱眉望来时,她已缩进锦被轻咳:是奴家没接稳......我攥着湿透的裙角后退,却撞翻了案上的红泥火炉。炭火滚落脚背的灼痛里,听见师傅说:阿宁,你今日怎的毛手毛脚
暮色染红窗棂时,我躲在梅林练剑。去年今日,师傅还握着我的手教挽剑花。此刻剑气却绞碎满树红梅,纷纷扬扬落在突然出现的红衣女肩头。
好妹妹这是恼我她抚着被剑气划破的袖口,突然折下梅枝往心口刺去。师兄们的脚步声逼近时,她倒在我剑尖所指之处,唇角溢出的血丝染红雪地。
大师兄的惊鸿剑架在我颈间:阿宁你疯了!二师兄抱着昏迷的红衣女往药庐奔去。我望着梅枝断面整齐的切口,突然想起师傅说过,惊鸿剑出鞘必见血。
冬至那日,红衣女说要教我跳祈福舞。她足尖点过结冰的莲池,金铃在腕间叮当作响。当我跟着她旋转到第七圈时,冰面突然炸开裂纹。坠入寒潭的瞬间,我看见她腰间的避水珠闪着幽光。
阿宁你明知阿瑶畏水!师傅的责问混着潭水灌入耳膜。我抓着碎裂的冰缘抬头,红衣女正将湿发拢到耳后,新染的丹蔻比池中红鲤还要刺目。
生辰那日,我抱着师傅去年送的玉簪去寻他。推开竹舍门时,红衣女正踮脚去够书架顶层的剑谱,师傅揽着她的腰往上一托。玉簪落地声惊得两人分开,红衣女颈间暧昧的红痕却怎么也分不开。
师傅说过......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说过书架顶层放着师娘遗物......
他抬手拂去红衣女肩头的灰尘:阿瑶说想看惊鸿剑法的孤本。我弯腰去捡簪子时,听见红衣女轻笑:小阿宁还不知道吧惊鸿剑法最后一式,要双修才能......
簪子断成两截的脆响中,我撞翻了门口的鎏金香炉。香灰迷了眼,却清晰看见师傅扶住踉跄的红衣女时,袖口滑落的翡翠镯子,正是大师兄昨日说要送给未来道侣的聘礼。
暴雨倾盆的深夜,我跪在祖师殿前。雨水顺着衣领灌进脊背,却浇不灭丹田翻涌的灼痛。灵力失控已有月余,每次红衣女靠近,经脉就像被毒蛇啃噬。
阿宁可是在怨我红衣女撑着二十四骨紫竹伞出现,伞面垂下的金铃在雷光中泛着冷芒,你瞧,这是师傅新炼的固元丹呢。她指尖的丹药滚落泥水,我想去捡却被她踩住手腕。
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我终于看清她眼底翻涌的魔气。可赶来的师傅只看见我抓着她的脚踝,而她跌坐在雨地里啜泣:小阿宁非要抢这丹药......
三日后,我背着青布包袱走过山门。腰间的弟子玉牌坠得发疼,却不及心头血肉剥离的痛楚。银杏树下,红衣女正在给师傅系剑穗,猩红流苏缠着他修长手指,像极了喜堂上的合欢结。
小阿宁要走她突然转头轻笑,听说山下最近闹疫病,可要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