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灵牌。
他落荒而逃那日,边塞下了百年不遇的暴雪。我倚着门框看雪,银面公子突然出现:清虚门昨夜祭了诛魔阵,阵眼需要至亲血脉。他递来的留影石里,三师兄被铁链穿透肩胛,脚下阵法与当年诛仙台一模一样。
我在山门前跪了三天三夜。石门开启时,师傅的白发刺得我眼眶生疼。他脚边躺着奄奄一息的红衣女,腕间傀儡丝却悄悄缠上他指尖。
阿宁。他唤我时的颤音像极了少时哄我喝药,过来。我一步步走向诛魔阵,怀中的本命灵牌突然发烫。阵纹亮起的瞬间,红衣女猛地扑向师傅,我袖中银铃却比她更快。
铃铛里爆出的不是暗器,而是那年我埋在梅树下的松子糖纸。师傅瞳孔骤缩,傀儡丝应声断裂。红衣女尖叫着化作黑雾,我却被阵法反噬撞上山石。
为什么......师傅接住我下坠的身体,他腕间显出与我同源的冰裂纹,你才是......我按住他颤抖的唇,七年来第一次笑得释然:太迟了。
最后一点灵力凝成传影蝶,将红衣女与魔尊交易的画面洒满夜空。师傅抱着我逐渐冰冷的身体,终于看清当年剑冢中为他换血的是谁。可我的神魂已经飘向忘川,再也听不见他撕心裂肺的阿宁。
4
无字碑
我睁开眼时,腕间青玉莲花正在融化。这是转世的第七世,孟婆说只要我肯在忘川刻下师傅的名字,就能解了这生生世世早夭的诅咒。
姑娘的桃花糕真甜。茶楼外细雨绵绵,白衣书生将我鬓边落花别回耳后。他掌心温度像极了那年梅林初雪,师傅捂住我冻红的耳朵呵气。
三更时分,我捏碎了他送来的定魂玉。碎玉中浮起的记忆残片里,清虚门后山新添了三百座衣冠冢,每块碑文都刻着我的小字。师傅的白发铺满祭坛,正将心头血滴入招魂灯。
第七日,我在江南捡到只受伤的仙鹤。它爪间系着的青铜铃铛,正是我第一世坠下诛仙台时摔碎的遗物。替它包扎时,银面公子突然现身:青鸾长老要我提醒姑娘,有人在逆转时空。
我笑着将药渣撒进荷塘,惊起一池破碎的月光。这些年总有人带着熟悉的气息靠近,有时是街角说书人,有时是书院夫子。他们眼底涌动的金色灵力,分明是清虚门独有的清心诀。
霜降那日,我在绣坊遇见位盲眼琴师。他弹的《长相思》漏了三个音,恰是当年我学不会被师傅打手心的段落。当他摸索着抓住我绣到一半的合欢枕,我突然将银针刺入他虎口——那里本该有惊鸿剑反噬的伤痕。
阿宁......他腕间冰裂纹渗出鲜血,染红了绣架上未完成的嫁衣。我抽回被他攥住的衣袖,上面还留着当年诛魔阵灼烧的焦痕:仙长认错人了,民夫明日要来下聘呢。
我在忘川河畔开酒肆的第二百年,三师兄的魂魄终于来讨孟婆汤。他腕间缠着当年锁我的寒铁链,每走一步都发出支离破碎的响声。
小师妹酿的浮生醉,可否赊我一坛他指着酒柜最上层积灰的玉瓶,那是我用第一世的脊骨烧制的容器。我倒酒时,他忽然抓住琉璃盏:当年寒潭取血......话音未落,酒液突然沸腾,烫穿了他虚无的魂魄。
鬼差拖走他时,空中飘落半片银杏。我拾起来对着幽冥血月细看,叶脉里竟藏着师傅的神识。当年他说银杏叶落满九千九百片就娶我,如今这叶子上却刻着魂飞魄散谢罪的咒文。
中元节那夜,我在奈何桥头挂满往生灯。师傅突然出现在摇曳的烛光里,怀中抱着我第一世穿的弟子服。衣裳心口处绽着暗红血花,正是惊鸿剑贯穿的位置。
阿宁的嫁衣......他颤抖着展开一件绣金霞帔,袖口密密麻麻绣着三百世轮回的婚期,我补好了。我抬手抚过衣襟上的并蒂莲,指尖燃起红莲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