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壤之别。房间是精装修的,虽然面积不大,但格局方正,采光极好。大大的落地窗外,是开阔的城市景观。陈默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阳光毫无阻碍地洒满地板,甚至带来了一丝温热的触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乳胶漆、新木材和清洁剂的味道,干净而……陌生。
他试图深呼吸,试图感受这份久违的光明和正常,试图说服自己:这里是新的开始,是安全的港湾,是与过去彻底切割的界限。那些发生在锦官城南苑的、如同噩梦般的经历,都只是特定环境和压力下产生的心理扭曲,或者是……一场被精心策划但最终失控的、加入了超自然元素的恶作剧。只要离开了那个污染源,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强迫自己开始整理房间,将那几个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行李箱和纸箱里的东西一一取出、归位。他动作机械而麻木,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他刻意将那个从地下室带回来的、装着张某遗物的纸箱,连同里面那本令人不安的速写本、那份诡异的租约、以及那个会说话的录音笔,都用胶带层层封好,然后塞进了卧室壁橱最顶层、最难以触及的角落里,仿佛这样就能将与之相关的诅咒和厄运也一并封存。至于那双引发了最后恐惧的灰色棉拖鞋,他早已在搬家货车停靠的第一个垃圾桶旁,就毫不犹豫地将它扔了进去,如同扔掉了一件沾染了剧毒和瘟疫的物品。他还特意去楼下超市买了好几双全新的、款式和颜色都截然不同的拖鞋。
他努力地想要建立起新的生活秩序。按时起床,按时吃饭,强迫自己看电视、上网,甚至开始浏览招聘信息,试图将注意力从那些无孔不入的恐惧和回忆中转移开来。他刻意避免独处在过于安静的环境中,总是把电视或者音乐开得很大声,试图用外界的喧嚣来压制内心深处那随时可能再次响起的、冰冷的回音。
最初的几天,这种强制性的正常化似乎真的起到了一些效果。在明亮、干净、与过去完全不同的新环境里,在刻意的忙碌和自我麻痹下,他的精神状态似乎有所缓和。失眠的症状减轻了一些,那些可怕的幻觉和幻听也暂时消失了。他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真的产生了一种错觉:也许,他真的逃出来了。也许,噩梦……真的结束了。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耀在他身上,带来一种久违的、几乎要让他潸然泪下的温暖和安全感。
但这种平静,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的空中楼阁,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内心深处始终有一根弦紧绷着,始终有一种巨大的、悬而未决的不安感,如同盘踞在黑暗角落里的毒蛇,随时准备再次探出致命的獠牙。
平静的表象,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那个周末的夜晚,成都毫无征兆地又下起了连绵的、冰冷的冬雨。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在公寓的落地窗上,发出噼噼啪啪的、急促而单调的声响,如同无数只看不见的、冰冷的手指,在玻璃上疯狂地、不知疲倦地抓挠着,试图闯入这个温暖而安全的空间。窗外的城市灯火在雨幕的笼罩下变得模糊、氤氲、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湿漉漉的毛玻璃,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令人心慌的孤寂感。
陈默天然地厌恶下雨天,尤其是夜晚的雨。雨声总能轻易地勾起他不好的回忆,放大他内心深处的孤独、焦虑和不安。今晚尤其如此。
他刚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和水汽的温热。他穿着一双新买的、柔软厚实的深蓝色绒面拖鞋,踩在光洁冰冷的木地板上,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这在以前可能会让他感到安心,但此刻,这种过度的寂静反而让他有些莫名的心慌。
他独自一人窝在客厅的沙发里,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毯子,手里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切换着电视频道。屏幕上闪烁着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喧闹的综艺节目、狗血的都市情感剧、乏味的谈话节目……但没有一个能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