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见过活人身上长出死人的刺青吗
我握着银剪挑开太子妃的龙袍时,尸蚕正啃噬金线里的密信。
隔壁暗室传来铁链拖拽声——林嬷嬷被剖开的胃袋里,锦衣卫翻出三粒蓖麻籽,霉斑纹路和十年前父亲囚衣的裂痕一模一样。
指挥使的刀鞘抵住我溃烂的胎记,暴雨劈开诏狱的瓦。
冷宫井底那具女尸的后颈,玄铁面具下传来轻笑,也刺着癸酉年替——恰巧是姜尚书下狱那年。
毒伞穿透雨幕的刹那,我嗅到伞骨上的沉水香。
二十年前幽州军马暴毙的雨夜,父亲书房那尊错金博山炉里,燃的就是这种驱蛊香。而现在,它混着尸臭渗进我溃烂的伤口。
更声混着骨裂声响起时,我摸到了龙袍夹层的虫卵。
西域尸蚕的黏液正在蚀穿金线,显出父亲用血写的最后密报——那夜他咬碎的囚衣下摆里,藏的根本不是罪证,是换走我双生兄长的生辰帖。
当蓝血从胎记渗出时,我才读懂父亲用命布的局——
二十年前被替换的不止是军马粮草,还有我本该死在诏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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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角水漫过青砖时,我在暴室第七根梁柱下挖出了父亲的汗巾。
素绫边角留着三道齿痕——十岁那年在诏狱,我咬住他的衣襟被生生掰断牙,血沫渗进经纬织就这永痕。
铜盆里的水泛着药味,汗巾浸入的刹那,暗红纹路游成北境三十六卫的舆图。三日前被杖毙的浣衣婢曾说,丙号仓的梁柱会吃人。
绣绷砸在染缸沿上,林嬷嬷缺了三指的右手伸进门槛。
沅丫头,把这蟒袍送去熏笼。她腰间的双耳结香囊晃着,霉味混着马厩草料的酸气——父亲亲兵特有的系法,却在十年前随幽州军马案一道消失。
蟒袍的金线割破指尖。血珠滚过织锦时,我嗅到了牵机药的苦杏仁味——与父亲狱中暴毙的卷宗记载不同,他指甲缝里残留的明明是鹤顶红。
戌时的更鼓碾过宫墙。银针挑开内衬,半截密信卡在云纹里,火漆印的螭吻缺了右须——崔阁老私章被剜去的特征。窗外的落水声惊碎烛影,林嬷嬷的尸体横在染池边,青紫血管在脖颈爆成蛛网,与父亲咽气时的症状分毫不差。
掌事嬷嬷失足了!
巡夜宦官的灯笼扫过她缺指的手,我后退半步,袖中汗巾突然发烫。父亲曾说药人的血可破百毒,当年灌进我喉头的药汤,此刻正灼烧着骨髓。
熏笼蒸汽裹着霉变的麦麸味。昨夜替昭阳公主缝补的霞帔里,三粒青黑虫卵正在金线下蠕动——西域尸蚕,专噬战马内脏的蛊虫。
四更梆子催命时,我蜷在锦缎堆里咬破食指。
血滴入铜盆,舆图的丙号仓位置浮出墨渍,形状恰似崔阁老拐杖的阴沉木瘤节。卯时雾霭漫进窗棂,蟒袍夹层里的青铜残片割破掌心,断口处的鹰喑状铜锈刺痛双目——父亲暗格里的虎符,十年前就该碎在这里。
停尸房的青砖结着薄冰。陆太医掀开麻布,林嬷嬷的胃囊塞满霉麸,黑斑爬在腐肉上如父亲呕在囚衣的血渍。我的指甲陷进左臂烙痕,囚字末笔的逆锋刺痛突然清晰——十岁那夜缩在诏狱墙角,母亲的药汤正滴在这处。
日昳时分,我在梁柱下埋了染血的银剪。
墙缝渗出细碎抓挠声,像父亲用断甲在砖石刻字的动静。染缸后的老鼠洞积着三粒蓖麻籽——与林嬷嬷胃中剖出的一模一样,而丙号仓的梁柱,此刻正在舆图里淌出血来。
昭阳公主的轿辇碾过宫道。
她护甲上的东珠晃过我眼底,牵丝线的松脂味突然刺鼻。父亲教的鉴毒术在舌尖苏醒:那夜他囚衣缺失的下摆,浸的分明是乌头碱混着牵机药。
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