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停顿,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槐花枝
——
代替断尖的英雄钢笔,是小慧用红头绳绑好的。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墨迹未干的试卷上,她看见自己的名字
陈秀芳,终于不再是
李怀林妻子。
突然,腹部传来绞痛
——
不是胎儿,是长期避孕药侵蚀的子宫在抗议。她想起
B
超单上的
子宫异常,想起奶奶塞给她的维生素瓶,瓶底的
1957
在记忆里发烫。
陈老师!
监考老师的惊呼传来,她低头看见鲜血浸透了袖口,在作文纸上晕开。不是恐惧,是解脱
——
这些血,终于不再是为了迎合
生男秘方,而是为了在答题卡上,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
我没事。
她扯下袖口的槐花标本,按在伤口上,能给我支红笔吗
监考老师愣住,递来的笔在颤抖。陈秀芳在作文结尾写下:我的理想是让每个‘陈秀芳’都能握住笔,哪怕笔尖滴着血,也要在人生的答题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6
月
27
日
09:00
考场外)
林晚秋看着父亲被厂纪委的人带走,他的
BP
机还在震动,最后一条短信是小丽发的:股票退市了,钢材款追不回来。她想起母亲在证券单背面写的诗:跌停板下埋着春天的种子,此刻觉得,有些种子,确实需要经历跌停般的坠落,才能在裂缝里发芽。
姑娘,你妈妈她
——
小慧的母亲递来块干净的手帕,上面绣着槐花,当年要不是她偷偷给小慧补课,这孩子早就进厂当童工了。
远处,锅炉房的烟囱开始冒烟,新一天的阳光穿透雨雾,照在教育局门口的槐树上。林晚秋看见母亲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袖口的血渍已经凝固,却依然昂首挺胸,像她当年在课堂上读《海燕》时的模样。
考得怎么样
她扶住母亲发颤的肩。
陈秀芳笑了,从兜里掏出半支槐花墨
——
是她在考场用自己的血兑的,作文题是《我的理想》,我写了首诗。
她凑近女儿,低声念道:当笔尖终于刺破纸页
我看见无数个自己在苏醒
她们有的在烧辞职信
有的在捡碎粉笔
有的在砖缝里种槐花
而今天的我
终于握住了没被剪断的笔。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
——
棉纺厂方向腾起浓烟,是证券所旁边的仓库着火了。林晚秋知道,那里存着父亲的证券单据、母亲的诗稿残页,还有那个刻着
生女勿悲
的药罐。
但她也知道,有些东西,是烧不掉的
——
比如母亲袖口的血渍,比如小慧们手里的作业本,比如砖缝里新长出来的槐树根。这些,都将在
1998
年的夏天,在这场刀刃般的暴雨后,长成比任何火焰都旺盛的,属于女性的黎明。
第五章:灰烬上的课铃(1998
年
7
月
-
2024
年)
(1998
年
7
月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