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字。她想起昨夜在缝纫机前,用槐花枝在小慧的作文本上写:文字是长在骨血里的花,烧不尽,掐不死。
此刻笔尖在报名表上落下,是二十年来第一次,以
陈秀芳
的名义,而非
李怀林妻子。
(6
月
16
日
15:00)
湘江证券的玻璃映着刺眼的阳光,李怀林把最后一张存单拍在柜台上,存单户主是
陈秀芳,金额是她卖槐花蜜攒的两千块。
转成
B
股,全押上。
他扯开衬衫,露出锁骨处的烫伤,那是
1997
年母亲泼的热汤,我有内幕消息,棉纺厂要重组。
柜员扫了眼他手里的证明,陈秀芳同意
的签名歪扭如左手画的蛇,和
1995
年那份辞职书出自同一只手。证明背面用槐花汁写着半句诗:K
线图吃掉了我的粉笔,字迹被汗水晕开,像滴在黑板上的泪。
叮
——
BP
机震动,小丽发来短信:她带着小崽子去教育局了,还拿了学生的信。
李怀林的指甲掐进掌心。他想起昨夜在锅炉房听见的对话,小慧说
陈老师的字像槐花,女儿说
爸在证券所抵押了金镯子。他猛地撕开公文包,里面的证券单据哗哗掉落,每张背面都有妻子的字迹,是被划掉的诗句:跌停板是无底洞,别跳K
线图上的数字,比粉笔灰更冷。
这些字,是她趁他打麻将时,用女儿的铅笔写的。他以为烧掉她的诗稿,剪断她的钢笔尖,就能让那些文字烂在肚子里,却没想到,她把诗写在证券单上,写在药盒上,写在学生的作业本上,像槐花的根,从砖缝里钻出来,染白了整个夏天。
(6
月
16
日
19:00)
筒子楼的公共厨房飘着煤烟,陈秀芳正在给小慧补课文,用槐花枝在报纸上写
人
字。林晚秋蹲在旁边剥槐花,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李怀林的骂声,混着证券单据的哗啦响。
你个赔钱货!
李怀林的皮鞋踢在门框上,把我的单据都弄湿了
林晚秋抬头,看见父亲手里攥着的,正是她今早故意掉进煤水桶的证券单,背面的诗句被水洇开,跌停板
三个字浸着槐花的白,像道被冲开的伤口。
怀林,消消气。
周玉兰突然出现,往他手里塞了个搪瓷缸,喝口绿豆汤,厂里的事别往家带。
李怀林咕嘟灌了两口,突然愣住
——
汤里有股槐花的甜,是陈秀芳去年晒的蜜。他看着妻子在煤油灯下给学生讲课,槐花枝在报纸上画下的弧线,像极了证券所大屏幕上的
K
线图,却比那些数字温暖得多。
明天去把名退了。
他别过脸,声音软了几分,考编要体检,你……
我怀孕了。
陈秀芳突然说,手里的槐花枝停在
家
字的最后一撇,今天去医院查的,两个月了。
林晚秋猛地抬头,看见母亲冲她眨眼。户口本里的流产记录在记忆里翻页,1987
年、1990
年、1993
年,三次流产日期,都在父亲炒股失败后。此刻母亲摸着肚子,眼神坚定如她当年在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