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忽然笑了。
不是伪装,不是凄楚,而是一种彻底剥离了所有牵绊后,近乎释然的、带着一丝奇异光彩的轻笑。那笑声很轻,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张美娟刺耳的谩骂,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好。苏晚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轻松。她拿起那张被拍在油污里的离婚协议书,指尖没有一丝颤抖。目光平静地看向赵明辉,那个她叫了十年老公的男人,女儿妞妞,归我。
赵明辉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更没料到她会提女儿,下意识地皱眉,嫌恶地脱口而出:那个病秧子丫头片子你要就带走!省得在家碍眼,浪费粮食和药钱!
好。苏晚依旧只有一个字,却像一块冰砸在地上,清脆而冷硬。她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厨房里这三个人不过是几件令人作呕的垃圾。她转身,径直走向女儿妞妞的小房间。
房间里光线昏暗,五岁的妞妞蜷缩在小床上,瘦弱的小身体因为压抑的咳嗽而微微颤抖。她显然听到了外面所有的争吵和辱骂,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泪水,像受惊的小鹿,在看到妈妈进来的瞬间,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苏晚的腿,小小的身体抖得厉害:妈妈…妈妈不走…妞妞乖…
苏晚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那冰冷的铠甲裂开一道缝隙,涌出滚烫的酸楚。她蹲下身,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女儿,脸颊贴着孩子滚烫的额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坚定:妞妞不怕,妈妈在。妈妈带你走,离开这里。以后…只有妈妈和妞妞,好不好
妞妞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看着妈妈异常明亮、异常坚定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把小脸更深地埋进妈妈怀里。
苏晚站起身,动作利落得惊人。她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收拾好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的全是妞妞的必需品和几件她们母女最朴素的换洗衣物。至于她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东西那些沾满了油烟味、屈辱味的旧衣裳,那些不值钱的瓶瓶罐罐,她一样都没拿。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恶心。
当她拉着妞妞的小手,拖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再次穿过客厅走向大门时,张美娟刻薄的咒骂再次追了上来:丧门星!赶紧滚!带着你那赔钱货滚得远远的!别再脏了我们老赵家的地!活该你穷死饿死!
赵明辉搂着小薇,眼神冷漠地扫过她们母女,仿佛只是在看两个即将被清理出门的旧物。
苏晚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那片令人窒息的冰冷,脊背挺得笔直。阳光从楼道窗户斜射进来,落在她和妞妞身上,在地上投下一大一小两道长长的影子。
借您吉言。她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客厅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斩钉截铁的意味。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拉开大门,牵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老旧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囚禁了她十年的牢笼,也隔绝了所有污浊的空气和恶毒的诅咒。外面,盛夏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刺得苏晚微微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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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
空气是自由的,带着灼热,也带着新生。
城市的另一端,一个位于老旧小区顶楼的单间出租屋,成了苏晚和妞妞暂时的栖身之所。房间狭小,墙壁斑驳,夏日的热浪从薄薄的窗户和铁皮屋顶涌进来,像个蒸笼。唯一的电器是一台嗡嗡作响的旧风扇,徒劳地搅动着闷热的空气。
安顿下来的第一晚,妞妞在简陋的小床上发起了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苏晚抱着滚烫的女儿,坐在床沿,用湿毛巾一遍遍擦拭着妞妞的额头、脖颈、手心脚心。听着女儿难受的嘤咛,看着出租屋家徒四壁的窘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