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装饰灯,工人们正在搭建明天仪式的花架。她摸出手机,拍下被脚手架切割的月亮,发给一个未存名的号码。
二十分钟后,白知屹出现在桥的另一端。他的礼服外套被雨淋得发暗,手里拿着本湿透的展览画册——正是《蚀骨》的专题介绍。
水位会淹没低区展厅。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
颜迦瑶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气象局红色预警:你未婚妻知道你来这儿吗
他们之间隔着桥中央的铭牌,上面刻着这座桥的建造年份:1817。白知屹突然想起颜迦瑶曾说过,所有坚固的东西都需要七年才能建成,但摧毁只需要七秒。
雨越下越大,他的婚戒在手机闪光灯下反着冷光。颜迦瑶转身时,听见他说:《蚀骨》的保险单上,受益人写的是我。
桥下的河水开始漫上步道。她没回头,只是举起左手比了个手势——当年在会议室里她常做的那个,代表方案驳回。
第十一章
蚀刻
洪水预警让婚礼改在了酒店顶层。
白知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浑浊的河水吞没低层展厅。《蚀骨》昨天已被转移到安全区域,但其他展品都泡在了水里。
未婚妻走过来帮他整理领结:你那位艺术家朋友没来
他望向入口处的签到台,那里放着一本被水浸湿的留言簿。翻开最新页,有人用防水墨水添了幅画:被洪水包围的美术馆,顶层亮着灯的窗口站着两个小人。
仪式开始时,侍应生送来个铜质小盒。白知屹在更衣室打开它,里面是半枚生锈的钥匙——正好能和他口袋里那半枚拼成完整的一把。
盒底刻着经纬度坐标,定位到北京郊外某处。他想起颜迦瑶离开伦敦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画室租约到期了,但地契是永久的。
宴会厅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窗外飘过一盏孔明灯。灯纸上隐约有墨迹,等他想看清时,灯已消失在雨幕中。
司仪宣布交换戒指时,白知屹摸到西装内袋里的钥匙。金属边缘割破了衬里,在他胸口留下道细长的红痕。
第十二章
灯烬
洪水退去的第十七天,白知屹在画廊地下室发现《蚀骨》被装进了海运木箱。打包单上标注着送往北京的地址,落款日期却是婚礼当天。
管理员递给他半枚铜钥匙:卡在箱缝里的。生锈的齿痕与他口袋里那半枚严丝合缝——完整钥匙本该能打开颜迦瑶的画室。
回到家时,暴雨又至。婚戒静静躺在床头柜上,压着张被雨雾洇湿的便签。那是他自己的笔迹: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最后两个字化开成淡蓝的墨渍,像她画里那些将散未散的蝴蝶翅膀。
晨光穿透雨帘时,墙上的《蚀骨》突然发出细碎声响。白知屹看见画中骨骼裂痕里渗出细密水珠,蝴蝶翅膀的纹路正片片卷曲。他伸手去接,却只碰到剥落的墙皮——那幅画根本还钉在木箱里,从未被取出过。
窗外,邮差正在派送新到的艺术期刊。封面是颜迦瑶在北京的个展海报,主视觉正是被洪水泡过的《蚀骨》。新闻标题写着:《蚀骨》最终版:艺术家用泰晤士河水重绘旧作。
白知屹摸出口袋里的铜钥匙,发现两半钥匙接缝处粘着干涸的颜料。钴蓝与赭石混合的色调,正是她当年在他西装上留下的痕迹。
雨声渐歇时,手机自动推送了北京天气:-5℃,雾霾红色预警。锁屏照片突然跳回三年前——那是他从未设置过的画面,颜迦瑶站在初遇的美术馆雨檐下,手里抱着被淋湿的画。照片角落显示着拍摄时间:2022年3月15日14:07。
正好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