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鞭炮声再次炸响,李芳芳穿着大红嫁衣走进院子,头发盘得整整齐齐,戴着朵塑料玫瑰花。她的妆化得很浓,嘴唇红得像是要滴血,但眼睛亮晶晶的。
婚礼简单而热闹,村长当证婚人,几个邻居凑钱买了台录音机放《婚礼进行曲》。林维新和李芳芳在众人的起哄下喝了交杯酒。
我被允许在院子里自由活动,看着这对新人笨拙地跳舞,看着宾客们狼吞虎咽地吃席,看着林维新偷偷擦掉李芳芳脸上的饭粒。
鞭炮的碎屑飘进饲料槽,我嚼着沾火药味的草料,突然想起上辈子参加过的那些豪华婚礼——没有一场像今天这样充满真实的喜悦。
傍晚时分,一只母羊突然开始分娩,宾客们还没散去,林维新就急匆匆地脱掉西装外套,卷起袖子去帮忙。李芳芳二话不说,也跟着钻进羊圈,她的红嫁衣沾上了羊水和血迹,但她丝毫不在意。
按住它的头!林维新指挥道,对,就这样!
当小羊顺利出生时,围观的邻居们爆发出欢呼,林维新满手血污,却笑得像个孩子,他看向李芳芳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谢谢你。他小声说。
李芳芳红着脸,用袖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傻样。
夜深了,宾客散去,院子里只剩下满地的瓜子壳和糖纸。我趴在羊圈门口,看着新房窗户上的大红喜字。灯熄了,又亮,又熄。月光静静地洒在院子里,给一切都镀上了柔和的银边。
6
生命的延续
第二年春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起初只是食欲变得特别好,后来我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胸也日渐肿胀,其他怀孕的母羊都安静地待在圈里,我却变得异常焦躁。我不停地用角撞栅栏,在泥地里打滚,甚至试图跳过平时根本不敢尝试的矮墙。
你这是怎么了林维新担忧地检查我的情况,离生产还早呢。
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不安,也许是残留的人类意识让我对分娩充满恐惧,也许是本能驱使我寻找更安全的生产环境。某个黎明,趁着林维新开门的空档,我猛地冲了出去,沿着山路一路狂奔。
风在耳边呼啸,蹄子踩在露水打湿的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盲目地向高处跑。太阳升起时,我发现自己在半山腰的一个废弃窑洞前停了下来。
窑洞是放羊人避雨用的,洞口长满了野蔷薇。我挤进去,发现里面意外地干燥,地上铺着厚厚的苔藓,角落里还有堆去年的干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涌上心头——就是这里了。
阵痛在午后突然袭来,我跪在苔藓上,疼得浑身发抖。洞壁渗出的水珠滴在我的鼻头上,带来片刻清凉。我咬住一把苦艾草,草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第一只小羊滑出来时,我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部纪录片——非洲部落的女人蹲在玉米地里分娩,咬住木棍不让自己喊出声,现在我终于理解了那种原始的疼痛与坚韧。
当第二只小羊顺利出生后,我精疲力竭地瘫在干草堆上,两只湿漉漉的小家伙颤巍巍地站起来,本能地寻找奶源。哺乳的刺痛让我咩地叫出声,但看着孩子们贪婪吮吸的样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淹没了我。
三天过去了,我的奶水很足,两只小羊长得飞快,每当小羊依偎在我身边睡觉时,我都会轻轻舔舐他们的绒毛,就像林维新曾经对我做的那样。
第四天傍晚,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警觉地抬起头,听见林维新沙哑的呼喊:咩咩!你在里面吗
手电的光亮晃进洞口,我看见林维新憔悴的脸。他的衣服挂满了苍耳,裤腿被荆棘划成布条,手上全是细小的伤口。手电筒的光柱照到我和两只小羊的瞬间,林维新狠狠的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