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过不可思议,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刚刚显露出一角令人心悸的真相,随即又隐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
老人似乎看穿了我内心的惊涛骇浪,他不再言语,只是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却又仿佛蕴含了无尽深意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历经风波后的平静,有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也有一丝……对眼前这个被震撼得说不出话的年轻人的温和理解。
他不再理会我,开始仔细地、小心翼翼地整理那半开的石匣。
他轻轻拂去匣盖和边缘溅上的水珠,然后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缓缓地、无声地将那沉重的石盖重新合拢。
喀。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扣合声响起。
石匣恢复了它最初的模样,安静地卧在池边石台上,墨绿的青苔湿润,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开合,那幅诡异的画卷,那撕裂天地的暴雨,都只是一场幻梦。
只有空气中那无与伦比的清新,远处山峦那洗涤灵魂般的翠绿,以及我心中那翻江倒海、无法平息的巨大谜团,在无声地宣告着:一切,真实不虚地发生过。
————
雨后的云隐村,像一块被精心擦拭过的温润古玉,在阳光下流转着柔和宁静的光泽。
青石板路被洗刷得纤尘不染,倒映着瓦蓝的天空和屋檐的飞角,每一道缝隙里的青苔都鲜翠欲滴,饱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空气是前所未有的清冽甘甜,每一次呼吸都像痛饮山泉,涤荡着肺腑,也仿佛洗涤着灵魂深处残留的惊悸与尘埃。
我在村里又停留了小半日。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驱散了祠堂里的湿冷。
村民们陆续走出家门,脸上带着惯常的平静,清扫着门前零星的落叶积水,修补着被风雨吹歪的篱笆。
孩子们在晒谷坪上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在清新的空气中回荡。
几只羽毛油亮的母鸡重新开始悠闲地踱步,那只大黄狗依旧趴在熟悉的门槛上打盹,仿佛那场惊天动地的骤雨从未发生过。
一切都回归了那幅永恒的水墨画卷,静谧,安详,按着它固有的、缓慢的节奏流淌。
这寻常的烟火气,却让我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奇异感。
石匣、古画、骤雨、洗尘……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我的幻觉
或者,是这古老村落独有的、秘而不宣的日常
我忍不住,在帮一位晒豆子的阿婆捡起滚落的簸箕时,装作不经意地问起:阿婆,村口祠堂后面那个小池塘……看着真雅致。
阿婆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一边熟练地翻动豆子一边说:哦,那个小荷塘啊,是老陈头天天照看的,他打理得好哩!
那个……池塘边好像还有块大石头我试探着更进一步。
石头阿婆茫然地眨眨眼,浑浊的眼睛里是纯粹的疑惑。
荷塘边石头是不少,你说哪一块老物件那得问老陈头,祠堂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是他在经管着。
她摆摆手,显然对此毫无兴趣,注意力又回到了簸箕里的豆子上。
我又尝试向另一位在屋檐下编竹篓的老伯旁敲侧击:大爷,听说咱们村祠堂,有些年头的老故事
老伯叼着旱烟袋,头也不抬,竹篾在他粗糙的手指间灵活翻飞:老故事哪个村子没点老故事都是些哄娃儿的闲话咯。
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阳光里袅袅上升,祠堂嘛,供着祖宗,老陈头守着清净,挺好。
他语气平淡,像在谈论最寻常不过的事情,那场刚刚过去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暴雨,似乎从未在他记忆中留下任何涟漪。
两次试探,如同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