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如果省着点的话。
狗牙是我的收藏品。用钳子一颗颗拔下来,在衣服上擦净血,串到捡来的铜链子上。现在这条项链已经有八十六颗牙了,沉甸甸地挂在脖子上,走路时会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哥哥死后那年冬天,我靠七只狗的肉活了下来。它们的牙齿保护着我,就像哥哥曾经用身体保护我那样。
回到桥洞下的家,我把狗肉挂在通风处风干。月光从水泥裂缝漏进来,照在墙面的刻痕上——三百二十七道,代表哥哥离开的天数。我舔了舔手上结痂的咬痕,那是上周那只白毛狗临死前送给我的纪念品。
睡到半夜,一阵窸窣声惊醒了我。有东西在扒我的蛇皮袋。我抄起生锈的钢管扑过去,对上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是只黑猫,叼着一块我晾着的狗肉。
滚开!钢管砸在水泥地上溅起火星。黑猫敏捷地跳开,却不逃跑,反而蹲在两步外慢条斯理地啃起肉来。我气得浑身发抖,这畜生竟敢偷我的战利品。
第二天傍晚,我在高档住宅区附近转悠。这里的流浪狗很少,但偶尔会有不拴绳的宠物狗跑出来。我蹲在灌木丛里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看到一只系着红色项圈的柯基颠颠地跑过来闻垃圾箱。
钢丝绳刚套上它脖子,一道手电光就照在我脸上。
你在对我的布丁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并不凶狠,甚至有点疲惫。我眯着眼适应强光,看见一个穿灰毛衣的高个子男人站在五步外,手里除了手电还拎着超市购物袋。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我握紧口袋里的折叠刀。
出乎意料,他没有叫保安也没有报警,只是走近看了看已经断气的柯基,叹了口气:它老是乱跑,我早该料到会出事。
我绷紧肌肉准备挨打,就像在孤儿院时那样。但男人只是蹲下来,平视着我的眼睛:你饿了吗
他眼角的皱纹让我想起哥哥发烧时的表情。我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又警惕地摇头。男人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还温热的饭团:给你。
海苔的香气让我胃部痉挛。我抢过饭团狼吞虎咽,糯米粒粘在嘴角。男人静静看着我,忽然伸手过来,我猛地后缩,但他只是摘掉了我头发上的一片枯叶。
我叫陈默。他说,你呢
多年没人问过我的名字了。我咽下最后一口饭团,喉咙发紧:...夏雨。
夏雨。他重复了一遍,像在品尝这两个字的味道,要不要来我家洗个热水澡
我应该拒绝的。哥哥警告过我不要相信任何成年人。但陈默身上有种奇怪的特质,他不像院长那样散发着贪婪的臭味,也不像超市保安那样充满攻击性。他让我想起生病前的哥哥,那种平静的疲惫。
他家的浴室有淡蓝色的瓷砖,镜子上的水雾可以画画。热水冲下来时,我发现自己身上有那么多伤疤,像一张扭曲的地图。陈默隔着门递进来干净衣服,纯棉T恤摩擦新生皮肤的感觉让我想哭。
餐桌上摆着番茄炒蛋和红烧排骨。我控制不住地发抖,上一次坐在椅子上吃饭还是妈妈活着的时候。陈默没有问我任何问题,只是不停给我夹菜。当我把第三碗米饭刮得干干净净时,他笑了:你吃饭的样子真像...
话没说完,他突然皱眉按住左胸,脸色变得煞白。我僵在原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抖出两粒白色药片吞下。几分钟后,他的呼吸才渐渐平稳。
心脏病。他轻描淡写地说,好像刚才差点死掉的是别人,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偷偷把一块排骨包进纸巾藏进口袋——旧习惯很难改掉。
那晚我睡在真正的床上,盖着晒过太阳的被子。半夜惊醒时,我习惯性地去摸脖子上的狗牙项链,发现它被整齐地挂在床头,旁边是那只柯基的红项圈。
清晨的阳光里,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