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的、落满灰尘的木匣被塞在柜子后面。拂去灰尘,打开卡扣。
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把刀。
一把老式的柴刀。木柄已经被岁月和汗渍浸染成深黑色,油亮光滑。刀身狭长,带着一道微微内凹的弧线,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和深褐色的、难以言喻的污垢。刃口并不锋利,甚至有些钝了,但整把刀透着一股沉甸甸的、浸透了无数劈砍的凶悍戾气。
我握住刀柄。冰冷、粗糙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血腥和铁锈的陈旧气息钻入鼻腔。就是它了!
我提着沉重的锈铁棍,握着冰冷的老柴刀,像一个走向最终角斗场的困兽,一步步走向那间藏着魔镜的卫生间。每一步都踏在腐朽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推开那扇隔绝噩梦的木门。应急灯还歪倒在角落,光线已经变得极其微弱,苟延残喘地映照着这方小小的空间。那面肮脏的、布满霉点的长方形镜子,依旧静静地悬挂在正对门口的墙上,像一个沉默的、等待猎物上门的深渊入口。
镜面依旧蒙着厚厚的灰尘,但在应急灯微弱的光线下,那片灰暗似乎比昨夜更加浓郁、更加粘稠,缓缓地、不祥地流动着。那个穿长衫的模糊身影,仿佛蛰伏在灰暗的深处,随时会再次浮现。
子时将近。窗外彻底黑透了,连夏虫的鸣叫都消失了。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层,笼罩着整个老宅,沉重得让人窒息。只有我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我站在门口,背对着那面镜子。右手紧握着那把老柴刀冰冷粗糙的木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左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铁棍被我放在脚边触手可及的地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混杂着尘土、霉味、铁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镜中的冰冷气息。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决绝的回响。就是现在。
猛地转身!
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射向那面污浊的镜子!
镜中的灰暗,在我转身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骤然剧烈地沸腾、翻涌起来!比昨夜更加狂暴!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疯狂地搅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这充满挑衅的注视彻底激怒,要从深渊的最底层挣脱出来!
灰暗的中心急速凝聚、扭曲!
模糊的长衫轮廓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深色的布料,盘扣的细节,甚至衣襟下摆微微拂动的褶皱……都历历在目!而那张脸……
那张脸!
五官的模糊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抹去,又迅速地重新捏合、塑形!皮肤的颜色由灰败变得接近活人的苍白,颧骨的轮廓、鼻梁的线条、嘴唇的形状……每一个细节都在电光火石间疯狂地变化、聚焦!
最后,凝固。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一张脸。
**我的脸!**
苍白,没有任何血色。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深处却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拉扯开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笑容。
一个凝固的、毫无温度的、充满了贪婪、讥诮和一种非人般冰冷满足感的笑容。
它在笑!它在镜子里,用我的脸,对着我笑!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和恶心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那笑容像一把冰冷的钢锉,狠狠刮擦着我的神经!那不是幻觉!它就在那里!它已经准备好了!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取代我!占据我的身体!享用我的生命!
呃啊——!
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嘶吼!所有的恐惧、愤怒、绝望和同归于尽的疯狂,在这一刻轰然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