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阴森。
他无视一切,目标明确地扑向书斋最深处——靠墙矗立的那架巨大的紫檀木多宝格。那格子上摆放着价值连城的玉器、来自波斯的琉璃瓶、天竺的象牙雕件,每一件都沾着西域的风沙与血火。安师雄粗重地喘息着,雨水顺着他铁青的脸颊不断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无视那些珍宝,直接探向多宝格最底层的暗角。
手指在冰冷的格板底部摸索着,凭着二十年来刻入骨髓的记忆,准确地按向一个极其隐蔽的、微微凸起的木楔。只听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多宝格底层靠墙的一块厚重隔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臂探入的黝黑暗格!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锈蚀又似油脂凝固的怪异气味,从暗格深处幽幽散出。
安师雄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揭开一个尘封的、连自己都恐惧面对的噩梦。他猛地将手探入暗格深处!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表面布满细微沟壑的狭长物体!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用力将那东西抓了出来!
灯笼昏黄的光线,瞬间照亮了这件被深藏二十年的法器。
那是一段人的胫骨!
惨白!惨白得在灯光下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气沉沉的玉质光泽!骨头的两端被精心打磨过,一端相对平整,另一端则被雕刻成尖锐的矛头形状。骨身表面,密密麻麻、深深浅浅地刻满了无数扭曲怪异的符号和线条——有密宗的金刚杵、降魔杵纹样,有从未见过的、如同蝌蚪般扭曲蠕动的符文,还有一些极其简单却充满原始血腥意味的、仿佛记录着某种献祭仪式的简笔画:扭曲的人形、燃烧的火焰、滴血的刀锋……这些纹路深深嵌入骨质的纹理之中,有些缝隙里甚至残留着难以洗净的、早已变成深褐色的污渍,散发着那股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腥锈气!
这根本不是什么法器!这是一件用人的腿骨,精心炮制而成的、充满了邪异与诅咒的凶物!
安师雄如同被烫到一般,差点将这截白骨脱手甩出!他死死攥着它,冰冷的触感仿佛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掌心,那股深埋心底、被他刻意遗忘的血腥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带着令人窒息的腐臭气息,轰然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
**龟兹城!二十年前!**
震天的喊杀声!燃烧的烈焰吞噬着胡杨木搭建的房屋!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尘土的味道!残破的城垣上,他安师雄,彼时还只是一个骁勇的折冲都尉,身披染血的明光铠,手中的横刀卷了刃,脚下踩着一个身披华丽锁子甲的龟兹贵族的尸体,粘稠的血液正从对方被劈开的脖颈处汩汩流出,浸透了他冰冷的战靴。
城,破了。但代价惨重。他们这支孤军深入的先锋,被龟兹人依托坚城和熟悉的地形,死死拖住。粮草断绝!箭矢耗尽!伤兵满营!饥饿如同最凶残的魔鬼,吞噬着每一个士兵的意志和体力。
都尉!粮……彻底没了!伤兵营……已经开始……副将陆文昭,一个同样精悍但此刻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的汉子,踉跄着跑到他身边,声音嘶哑绝望,眼神里是野兽般的饥饿和疯狂,再这样下去……不用龟兹人反扑……我们自己……就……
安师雄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城墙下:伤兵们躺在肮脏的泥地上呻吟,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还能站立的士兵,像一群饿狼,眼神绿油油地在俘虏营的方向逡巡。那里,关押着数百名龟兹战俘,男女老少皆有,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惊恐绝望。其中,一个缩在角落的身影格外刺眼——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龟兹少女,衣衫褴褛,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鞭痕和污垢。最令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