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光在他们疯狂的脸上跳跃。雨水顺着他们的斗笠边缘淌下,如同流淌的眼泪,却洗不净那眼底的怨毒。
冰冷的铁叉尖几乎要碰到我的皮肤。我死死抱着阿苦,仰着头,喉咙被巨大的恐惧扼紧,发不出任何声音。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越收越紧。逃还能往哪里逃这具身体的原主作孽太多,早已是过街老鼠。这茫茫雨夜,这举目皆敌的世界,哪有一寸地方能容下我和背上这个滚烫的灾星
就在那铁叉的寒光即将刺入的刹那,一道惨白的、撕裂夜幕的闪电猛地劈下!紧随其后的炸雷轰然爆响,震得脚下的泥地都在颤抖!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耳膜上。
啊!举叉的王铁柱首当其冲,被那霹雳惊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手里的铁叉哐当掉在泥水里。他身后的几个汉子也吓得齐齐后退,脸上血色尽褪,被雷光映得一片惨白。有人甚至腿一软,直接跪倒在泥泞里,瑟瑟发抖。
天……天罚!是老天爷发怒了!一个颤抖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趁着这瞬间的混乱和震慑,我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蛮力,猛地从泥水里弹起来,背紧阿苦,不管不顾地朝着闪电劈落的方向——那片被村民们视为绝对禁忌、连白日里都绕着走的乱葬岗,亡命般冲去!
拦住她!别让她进死人地!身后传来王铁柱气急败坏的嘶吼。
但晚了。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一头扎进了那片比黑夜本身还要浓稠、还要死寂的黑暗之中。
腐烂的泥土、朽坏的木头、还有那无处不在、丝丝缕缕渗入骨髓的……尸体特有的腥甜与腐败混合的恶臭,瞬间将我们吞没。雨水砸在高低起伏的土包和散落的白骨上,发出空洞而沉闷的回响,如同无数亡魂在暗处窃窃私语。脚下踩到的,不知是松软的腐殖层,还是硌人的碎骨。
我踉跄着,一直跑到彻底听不见人声,连那点微弱的火把光亮也完全被浓重的黑暗和雨幕吞噬,才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一个略微干燥些的小土坡下。背上的阿苦软软地滑落下来,瘫在我怀里,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而滚烫,紧闭的双眼睫毛痛苦地颤动着。
阿苦……阿苦!我惊慌地拍着她的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雨水冰冷,她却像个小火炉。再这么烧下去……我不敢想。
水……娘……渴……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干裂的小嘴微微翕动。
水我茫然四顾。只有冰冷的雨水,只有脚下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泥泞。我徒劳地用手去接从坡顶淌下的浑浊水流,还没凑近,那股浓烈的腐臭味就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这水……怎么能喝!
娘……疼……阿苦的小手无力地揪着我的衣襟,滚烫的泪水混着雨水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灼得我皮肤一痛。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这乱葬岗的寒气,瞬间攫住了我。背井离乡不,是身陷绝境。唯一的依靠一个烧得神志不清的孩子。活下去靠什么靠这遍地的白骨,还是靠这能毒死人的腐水
视线被滚烫的液体彻底模糊。那是恐惧,是走投无路的愤怒,是对这操蛋命运的无力,更是看着怀中孩子受苦却无能为力的锥心之痛。泪水混着冰冷的雨水,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滴在我沾满污泥的双手上,也滴落在身下一根半掩在泥土里、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年月的焦黑小树枝上。
就在我的泪珠接触到那枯黑枝干的一刹那——
嗡!
一种奇异的感觉,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从指尖蔓延到心脏!我猛地一颤,惊愕地低头。
泪水浸润的那一小块枯黑树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