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一只小小的、同样有些粗糙、却异常稳定的手,忽然从我身后伸了出来。
是阿苦。
她没有看我,小小的身体绷得笔直,像一棵在狂风中倔强挺立的小树苗。她径直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了跪倒的赵老蔫面前,挡住了他那贪婪望向血米田的目光。
曾经瘦弱的小女孩,此刻背对着我,肩膀挺得前所未有的直。阳光(如果那还能被称为阳光的话)从她身后斜斜照过来,在她身前投下一道虽然矮小、却异常清晰的影子,正好落在赵老蔫那张枯槁绝望的脸上。
她微微低下头,俯视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像烂泥一样匍匐在地的村长。那张晒成麦色的小脸上,没有任何属于孩童的怯懦或同情,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
然后,她伸出了那只小手。掌心向上,五指摊开,干净,却带着劳作留下的薄茧。
想吃饭阿苦的声音响起,清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穿透了苍蝇的嗡嗡和村民粗重的喘息,落在这片被死亡和绝望笼罩的坟岗之上。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进滚烫的油锅。
她顿了顿,乌黑明亮的眼睛扫过赵老蔫那张因极度渴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扫过他身后那几个拼命磕头、额头渗血的村民,最后,落回自己摊开的小手上。
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与其年龄绝不相符的、冰冷而清晰的弧度。
跪着,她清晰地吐出接下来的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珠落地,敲在死寂的空气中,求我娘。
轰!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跪在地上的赵老蔫等人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他们浑浊的眼睛里先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被巨大的屈辱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淹没。赵老蔫那张枯槁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这小……他身后一个汉子似乎想骂什么,却被赵老蔫猛地用眼神死死瞪住。汉子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屈辱的喘息。
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只有苍蝇还在不知疲倦地嗡嗡盘旋。
我站在原地,看着阿苦挺直的小小背影,看着她摊开在阳光下那只固执的手,心头翻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言喻。有震惊,有酸楚,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悸动。这孩子……她记得,她什么都记得。三年前那个雨夜的冰冷铁叉,那些刻毒的诅咒和要将她烧死的火焰,从未在她心底真正熄灭。
就在这屈辱与绝望交织的窒息时刻,一个低沉的、略带沙哑的男声,突兀地打破了坟岗边缘的死寂:
她没说错。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在乱葬岗边缘,一棵被旱魔吸干了所有汁液、只剩下扭曲虬枝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是那个住在山坳最深处的瘸腿猎户,凌九。
他斜倚着老槐树嶙峋的树干,一条腿不自然地微曲着。身上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深色补丁的粗布猎装,背着一张磨损得厉害的旧弓,腰间挂着空瘪的箭壶和一只同样干瘪的皮水袋。乱糟糟的头发用一根草绳随意束在脑后,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和一双……深得如同古井的眼睛。那眼神平静无波,越过跪在地上的村民,越过挺直脊背的阿苦,直直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般的审视和……了然。
他似乎一直就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阳光落在他身上,也驱不散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绝与疏离。
你该求她。凌九的目光依旧锁着我,话却是对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