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个东西,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郑重地,塞进了薛梦阳紧握着她的那只手里。
那是一个旧得不能再旧的铁皮饼干盒子。巴掌大小,红色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暗沉的铁锈,边缘也因磕碰而微微凹陷变形。盒子表面,用拙劣的笔迹画着几颗歪歪扭扭的星星和一个月亮,颜色早已暗淡模糊。
触手冰凉,带着金属特有的坚硬和粗粝感。
薛梦阳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小铁盒,看着奶奶那双望着她的眼睛。那浑浊的眼底,最后那一簇微弱的光,如同风中的残烛,温柔地、眷恋地在她脸上停留了最后一瞬。然后,那光芒如同退潮般,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象征着生命的绿色曲线,拉成了一道冰冷、平直、绝望的直线。
嘀————
刺耳的长鸣声,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死寂的抢救室里骤然响起,狠狠撕裂了空气,也彻底撕裂了薛梦阳的世界。
薛梦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间被死亡气息笼罩的抢救室的。手里那个冰冷的铁皮盒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紧紧贴着她的掌心,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楚。门外的世界,那些肃立的保镖,那些沉默的富豪,在她模糊的泪眼中都成了扭曲晃动的虚影。有人低声说着安慰的话,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模糊不清。她只是本能地、机械地向前挪动脚步,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她需要一个地方,一个没有刺鼻消毒水味、没有死亡阴影、没有这些陌生大人物的角落。她跌跌撞撞地推开安全通道沉重的防火门,将自己摔进楼梯间冰冷的水泥台阶上。这里只有应急灯惨绿的光线,映照着布满灰尘的扶手和墙壁上斑驳的涂鸦,空气里是灰尘和铁锈混合的陈旧气味。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压抑的、破碎的抽泣声在狭窄的空间里空洞地回响。她蜷缩着,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铁盒,仿佛那是奶奶最后留下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触感将她从巨大的悲恸中稍稍拉回一丝清明。她低下头,布满泪痕的目光落在膝上那个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铁盒上。奶奶临终前塞给她的……里面装着什么那句模糊的他们扔掉的……又是什么意思
指尖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微微颤抖。她摸索着盒盖边缘。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金属搭扣,早已锈死。她咬紧牙,指甲抠进锈蚀的缝隙里,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扳!
咔哒一声轻响,搭扣断裂。盒盖被她颤抖的手掀开了。
没有预想中的金银珠宝,没有存折房契,甚至没有一张完整的照片。
映入眼帘的,是一堆……零碎得近乎可笑的东西。
一枚边缘磨损严重、几乎看不出图案的旧版五毛钱硬币,孤零零地躺在盒底。
几颗小小的、微微发黄的乳牙,被小心地用一小块褪色的红绒布包着。
一张泛黄发脆的纸片,上面用稚嫩的铅笔写着100分!薛文瀚,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优字印章。
几颗早已失去光泽、塑料感十足的彩色玻璃弹珠。
一小截褪色的、编织粗糙的红色塑料绳手链。
一把小小的、塑料壳已经裂开的玩具手枪。
……
薛梦阳的目光死死地、一件件地扫过这些垃圾。每认出一样,心脏就像被冰冷的针狠狠刺了一下。
那枚五毛硬币……是大哥薛明宇小时候最宝贝的第一桶金,后来不知丢到哪里,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那些乳牙……是二哥薛耀辉换牙时,奶奶一颗颗收起来,说留着下牙往上扔,新牙长得高。
那张满分试卷……是三哥薛文瀚人生第一个满分,得意地举着炫耀了好几天,后来被四哥薛厉抢去折了纸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