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林夏的视线开始模糊。电脑屏幕上的数字像一群黑色蚂蚁，在她眼前爬来爬去。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着，修改那份已经被打回七次的季度报表。

    林夏，报表改好了吗周昌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她一个激灵。总监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飘着淡淡的古龙水味。

    还差最后一部分，周总。林夏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财务部给的数据有问题，我在重新核对。

    周昌明皱了皱眉，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不耐：明天九点董事会要用，你知道重要性。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我再给你两小时，五点前必须发我邮箱。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只在中途趴在桌上睡了不到一小时。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早已离开，只剩下她一个人对着发亮的屏幕。

    当周昌明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林夏终于让憋了许久的眼泪流下来。她颤抖着手从抽屉里摸出药瓶，倒出两粒止痛片干咽下去。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六粒，医生警告过她不要超过四粒，但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到4:58，林夏终于点击了发送键。她瘫在椅子上，感觉整个人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昌明的消息：收到。第三部分数据还是有问题，上午十点前重新调整好。

    林夏盯着那条消息，胸口涌上一股腥甜。她抓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一口冷水，才把那股想吐的冲动压下去。杯子里的水映出她憔悴的脸——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嘴角起了两个燎泡。三个月前，她还是部门里最精神的那个，现在却像个行尸走肉。

    电梯下到一楼时，天刚蒙蒙亮。林夏站在公司大楼外，深深吸了口清晨的空气。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语音：夏夏，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要尽快安排手术...

    林夏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下一条语音。她知道母亲要说什么——甲状腺结节穿刺结果不好，需要尽快手术。上周体检时医生已经严肃地跟她谈过，但周昌明刚刚驳回了她的病假申请，理由是季度末关键时期，所有人不得请假。

    地铁上，林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她梦见自己掉进一个巨大的Excel表格里，无数数字像锁链一样缠住她的手脚，周昌明站在表格上方，冷笑着不断往她身上倾倒更多数据...

    陈主管走的那天，也是这样阴沉的天气。林夏对面的张蕊小声说，把一杯热咖啡推到她面前。

    茶水间里，林夏捧着那杯咖啡，热气熏得她眼睛发酸。三个月前，前任主管陈雯离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天周昌明在全员会议上把季度目标未达成的责任全推给陈雯，用PPT一页页展示她所谓的工作失误，最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公司不养闲人，不能胜任的人请自觉离开。

    陈雯当时就站了起来，她脸色苍白但声音很稳：周总，我手上的三个项目都是您临时变更方向才导致延误的。不过没关系，她摘下工牌放在桌上，这样的工作环境，确实不值得留恋。

    林夏记得自己当时偷偷给陈雯发了消息：雯姐，太突然了...陈雯只回了一句：夏夏，保护好自己，别像我一样等到身体垮了才醒悟。

    听说雯姐现在在一家外企，工资翻倍还不用加班。张蕊叹了口气，她走之后，她的活儿全分给我们几个，周扒皮连个新人都没招。

    林夏苦笑。公司从上季度开始就传出经营困难的消息，先是取消了年度调薪，然后是各种福利缩减。周昌明在部门会议上传达总部指示时说得冠冕堂皇：共克时艰，大家要有主人翁精神。转头就给自己换了辆新车。

    林夏！来我办公室！周昌明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林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