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陛下!我指着那片焦黑的叶子,化尸水蚀叶,是郑如诲亲口认的!他腰间玉牌暗格,刀尖猛指他腰带,藏的就是消肌水!
皇帝眼皮一掀,禁军劈手扯断郑如诲腰带。
玉牌啪地裂成两半,半块暗格掉出个小瓷瓶,里面晃荡着青黑色药汁。太医丞哆嗦着捧过去一嗅,脸煞白:确是...化尸水。
郑如诲瘫软下去,佛珠散了一地。
皇帝捻起一片珠子,突然冷笑:贵妃宫里抄出的人髓琥珀,珠子眼熟的紧啊。
他指尖发力,檀木珠子咔吧碎开,露出里头针尖大的褐色颗粒。
观音笑,非得用童男骨髓做引才成膏。郑太医,脚碾上郑如诲撑地的手,你药王庙捐的香油钱,买的童子吧
禁军突然拖上个人。
春莺的尸首!白布一掀,喉咙紫肿还没消。
太医丞举着我昨夜刮脓血的布条,声音发颤:验得毛滴虫...与观音笑毒症相符!
他猛地指向郑如诲,毒经残页!你篡改师兄药方害人,怕阿沅想起来!
最后一块遮羞布撕开。
郑如诲突然嘶吼着扑向堂后供奉的药师佛檀像!
佛祖救我!他枯爪似的手抠进佛眼——那佛眼竟是活动的机括!
咔嚓!佛龛底座弹开暗格,金灿灿的观音笑药粉瀑布似的倾泻下来!甜腻的香气瞬间弥漫,郑如诲仰头狂笑:都陪老子——
笑声戛然而止。
我早扑到角落药炉旁,滚开的药吊子狠狠砸向佛龛旁的铜兽香炉!
滋啦——沸水浇上烧红的炭饼,滚烫蒸汽猛地喷向金粉!
说时迟那时快,我袖中金针出手,三根闪着寒光的长针噗噗噗钉进郑如诲后颈大穴!
嗬...他僵在原地,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抽气。
漫天金色粉末被蒸汽裹挟,暴雨般落回他头脸身上。金粉沾上皮肉,遇高温蒸汽里的檀香气,竟像活物般往毛孔里钻!
人髓遇檀则凝。我哑着嗓子一步步走近,师叔,毒经第七页,你改我爹方子时没瞧见这句吗
郑如诲眼珠暴突,金色粉末在他皮肤上迅速结成薄膜,像裹了层粘稠的蜜蜡。他喉咙里咯咯作响,想抬手,整条胳膊却凝在半空,裹着金粉硬化成扭曲的姿势。
不过几息功夫,一个活生生的人,竟在满堂死寂里变成了一尊金灿灿的琥珀人俑,死死嵌在药师佛脚下,脸上还凝固着最后那抹惊骇绝望。
5
药杵红尘
新帝登基的金钟敲响时,我被带到御书房。明黄圣旨铺在案上,太医令的金印旁摆着卢怀舟的完整军牌。
卢将军递了辞表。新帝把军牌推过来,他说戍边十年,只求换一个浣衣局的阿沅姑娘回家。
我盯着金印,左手残指裹着干净棉布,底下烂肉还在抽痛。
三年前爹摸着这块印说:医者执印,活人命。
郑如诲也执过这印,用它调毒药,埋白骨。
民女不配。我抓起金印掂了掂,挺沉。转身走向殿角的金盆浣洗池——皇帝刚批完奏折的朱砂笔还没收。
金印咚一声砸进血红的脏水里,溅了满盆朱砂点。
卢怀舟在宫门口的石阶上等我。
他脸上新添了道疤,手却稳稳托着一片洗净的红叶。
叶脉透着水光,新题的墨字力透纸背:愿携药杵捣红尘。
我没接红叶,弯腰拾起宫墙根一块半截的洗衣杵。
糙木疙瘩轻飘飘的,早被碱水泡朽了芯。
远处御沟漂来一片新落的枫叶,打着旋儿追着宫外河水流去。
我一杵砸在宫门铜钉上,朽木应声而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