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恐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他。
二白!守家!老白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抓起角落那卷沉重的、浸过柏油的粗麻绳,迅速将一端牢牢拴在灯塔底层最坚固的铁门框上,另一端紧紧捆在自己腰间。他披上厚重的雨衣,抄起一把沉重的铁锹和唯一一盏大功率防雨探照灯。他蹲下,用力抱了抱焦躁不安的二白,脸贴着它湿漉漉的毛发,低沉而急促地说:听话!守好家!我……很快就回!
随即,他猛地推开灯塔沉重的木门,裹挟着风雨,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片咆哮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二白狂吠着冲到门口,冰冷的雨水立刻劈头盖脸打来。它被老白那声严厉的守家钉在原地,只能冲着主人消失的雨幕方向,发出绝望而凄厉的长嚎,那声音穿透风雨,却瞬间被更猛烈的雷声撕得粉碎。探照灯惨白的光柱在狂风暴雨中艰难地向前刺探,像大海中随时会熄灭的孤舟。老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湿滑的堤坝上跋涉,狂风几乎要将他掀倒,密集的雨点抽打在脸上生疼。腰间拖曳的绳索在泥水里沉重无比。终于,他挣扎着靠近了鹰嘴岩下那处致命的管涌口。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沙,如同一条狂暴的土龙,正凶猛地从堤坝内部喷涌而出,洞口周围的石块和泥土在不断塌陷流失。
老白咬紧牙关,将探照灯固定在旁边一块稍稳的石头上,灯光正对着洞口。他挥起铁锹,奋力铲起旁边预备防汛用的粘土和碎石,一锹一锹地砸向那喷涌的浊流。然而,水流的力量超乎想象,刚投下去的物料瞬间就被冲得无影无踪。他扔下铁锹,试图搬动更大的石块去堵。就在他俯身去搬一块沉重条石的瞬间,脚下被水流浸泡松软的堤基泥土突然发生大面积垮塌!老白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垮塌的泥土和汹涌的浊流裹挟着,直坠下去!腰间的绳索瞬间绷紧到极限,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随即在岩石棱角上猛地一挫,嘣的一声闷响,应声而断!
惨白的探照灯光柱,最后映照出的,是老白那只绝望伸向虚空的手,瞬间便被翻滚的泥水和黑暗彻底吞没。只有那盏灯,还在风雨中徒劳地亮着,孤零零地照着那个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的黑色窟窿,像一只不肯瞑目的眼睛。
二白在灯塔门口,对着风雨呜咽了整整一夜,从未停歇。它的耳朵捕捉着外面每一丝异响,每一次都以为是主人的脚步。天色在暴雨的肆虐中艰难地透出一点灰白。风雨的势头终于开始减弱,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可怕。
一辆沾满泥浆的救援卡车和几辆越野车,终于冲破泥泞,颠簸着冲上大堤,停在了灯塔附近。车上跳下十几个满身泥水、神情疲惫而凝重的人。为首的负责人脸色铁青,他一眼就看到了鹰嘴岩下那盏孤零零亮着的探照灯,以及灯下那个触目惊心的大豁口和断裂在岩石上的绳索。
快!沿着下游河道!仔细搜!活要见人,死……他顿住了,声音哽在喉咙里,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绝望的阴霾已笼罩在每个人心头。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打破了水库死一般的沉寂。
二白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它猛地冲出灯塔,狂吠着,不顾一切地朝着鹰嘴岩方向奔去,泥水四溅。它冲到豁口边,疯狂地嗅着断裂绳索的断口,又对着下面翻腾浑浊的库水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它沿着堤岸向下游狂奔,跑一段,停下,对着水面狂嗅,发出悲鸣,再继续跑,再停下……如此反复,不知疲倦,白色的身影在灰暗的晨光中显得那么渺小又那么执拗。
搜救持续了大半天。下午,在距离大坝近两公里的一处水流回旋的河湾,一棵被洪水冲倒、半浸在水中的大树旁,搜救队员发现了老白。他静静地卡在粗大的树枝间,身体早已冰冷僵硬,脸上凝固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似乎最后一刻仍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