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信封上的邮戳已经模糊不清,边缘被雨水浸湿后微微卷起。祁雨用指甲轻轻刮开火漆封口时,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种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亲爱的外甥女祁雨...
信纸上的钢笔字迹力透纸背,笔画间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祁雨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署名——祁文渊,她母亲那边几乎从未提起过的舅舅。
...听闻你在大学攻读古籍修复专业,我这里有大量家族遗留的典籍需要整理。幽篁居位于断魂岭深处,环境清幽,正适合静心工作。报酬从优,食宿全包...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祁雨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手机银行里只剩下532.6元,下学期的学费还差一大截。她咬了咬下唇,想起辅导员说过古籍修复这行当人脉很重要,而祁家据说祖上出过好几代藏书家。
三天后,祁雨背着登山包站在了开往青峦镇的破旧巴士前。车身上斑驳的漆皮剥落成奇怪的形状,像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司机是个独眼老人,接过车票时那只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断魂岭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那地方现在还有人住
祁雨攥紧了背包带子:我去亲戚家。
最后一班车五点返回。老人意味深长地说,错过就得等明天了。
巴士在盘山公路上颠簸时,祁雨数着窗外掠过的电线杆。随着海拔升高,雾气渐渐浓重起来,将远山吞没成模糊的轮廓。车厢里除了她只有三个人:一个抱着鸡笼的老妇人,鸡笼里不时传出扑腾声;一个穿藏青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膝盖上放着个用红布包裹的长条状物品;还有个一直在咳嗽的少女,苍白的手指间缠绕着一串暗红色的珠子。
姑娘,去断魂岭做什么老妇人突然开口,黄褐色的眼珠在皱纹间闪着诡异的光。
祁雨下意识往窗边缩了缩:走亲戚。
老妇人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像指甲刮擦玻璃:祁家的他们家的人已经很久不下山了。她凑近时,祁雨闻到她身上有股腐肉般的腥气,知道为什么叫断魂岭吗传说那里是阴阳交界处,活人进去,魂魄就断在那里...
到了。司机突然刹车,老妇人一个踉跄,鸡笼里发出刺耳的啼叫。祁雨这才发现窗外已经完全被浓雾笼罩,能见度不足五米。
中年男人率先下车,红布包裹的东西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老妇人抱着鸡笼跟下去,却在踏出车门的瞬间消失在浓雾中,连脚步声都没留下。祁雨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终点站,断魂岭。司机转过头,那只独眼里泛着古怪的笑意,要下快下。
祁雨几乎是逃也似的跳下车。巴士立刻关上门,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泥浆。等雾气稍散,她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长满青苔的石阶前,歪斜的木牌上用褪色的红漆写着幽篁居→。
石阶两侧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竹节碰撞的声音像极了人骨相击。祁雨摸出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登湿滑的石阶。越往上走,雾气越浓,竹林的间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随她移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当祁雨数到第444级台阶时,眼前豁然开朗。一栋黑瓦白墙的老宅矗立在悬崖边缘,飞檐上蹲着几只石兽,在暮色中张牙舞爪。门楣上幽篁居三个字已经斑驳不清,两侧的对联只剩下残破的纸屑。
她刚要抬手敲门,厚重的木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门内站着个瘦高的男人,灰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青白的面容像是多年不见阳光。他穿着对襟盘扣的黑色长衫,右手握着一串乌黑的念珠。
祁雨男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我是你舅舅祁文渊。路上辛苦了。
祁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