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慢慢站起身,走到临河的雕花木窗前。
窗扇半开,带着水汽的夜风吹拂进来,撩动她颊边的碎发。楼下姑苏河上画舫的灯火倒映在她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明明灭灭,却点不亮丝毫暖意。
她抬起右手,缓缓摊开手掌。
掌心纹路细腻,虎口处却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出来的陈旧疤痕,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深一点。她伸出左手食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冰冷,轻轻抚过那道疤。
那里,曾经深深扎进过一根染着母亲鲜血的绣花针。
指尖的触感冰凉。她仿佛能透过时光,再次感受到那针尖刺破皮肉带来的尖锐痛楚,感受到母亲掌心的最后一点温热和那撕心裂肺的嘱托。
周扒皮……沈绣心无声地翕动嘴唇,吐出这个名字,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刻骨的恨毒在唇齿间碾磨。
想要百子千孙
想要福泽绵长
好啊。
我会让你……断、子、绝、孙!
她猛地攥紧了手掌,指甲深深陷入那道旧疤之中,带来一阵清晰的钝痛。这痛楚,让她眼底最后一丝属于云裳娘子的浮华光影彻底褪去,只剩下沈绣心那被仇恨淬炼得如同寒铁般的、冰冷而清醒的意志。
窗外的姑苏城,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没有人知道,这座繁华的销金窟里,一个披着锦绣皮囊的复仇罗刹,已经悄然举起了无形的针。
第一针,就从你开始吧,周扒皮。
2
锦绣为刃,丝线织网
流云轩内,三日之期已满。
最后一缕金线在沈绣心指尖穿梭,灵巧地收束在一个胖乎乎、正抱着鲤鱼嬉戏的金童发髻上。那金童笑得憨态可掬,眉眼弯弯,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锦缎上蹦下来。
整幅《百子千孙图》流光溢彩,百子千姿百态,或斗蟋蟀,或放纸鸢,或读书习字,无一不精,无一不活。
用的丝线皆是上品,劈得细如毫发,在光线流转下,呈现出温润柔和的色泽,尤其是童子们身上的衣衫,用了套针、戗针等多种技法,层次分明,质感逼真。
然而,这满堂的喜庆祥和之下,只有沈绣心知道,暗藏着何等冰冷的杀机。
成了。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放下细如牛毛的绣针,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指关节。
目光扫过图中几个看似寻常的位置——一个金童的丹田穴、一个玉女的后腰命门、一个正趴在地上斗蟋蟀的童子后背督脉交汇之处……这些地方,她都用了极细的金线混入桑蚕丝,以《千丝引》秘法中的断嗣引针法,将一缕缕阴寒的、阻滞生机的气劲,如同蛛网般无声无息地绣入了丝线的脉络深处。
这些气劲,需要特定环境和时间的积累,才能悄然引动。
这三日,县令夫人张氏,这位被周扒皮以贤良淑德、福泽深厚为名强行送来坐镇的女人,便成了这幅杀器最好的温床。
张氏年近四十,面容憔悴,眉眼间积郁着浓得化不开的愁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她穿着体面的锦缎衣裙,却掩不住那份被长期冷落和压抑的枯萎。
这三日,她严格按照沈绣心的要求,每日辰时(早上七点)便端坐在绣架旁的紫檀圈椅上,午时(正午)方可离开片刻用膳,直至酉时(下午五点)。
她不能说话,不能随意走动,只能静静地看着沈绣心飞针走线,或者望着窗外姑苏河上往来的船只发呆。
沈绣心偶尔抬眼,便能捕捉到张氏投向绣品时那复杂至极的眼神——有对图中子嗣绕膝景象的渴望,有对自己多年无子的绝望,更有一种被当作工具、被丈夫亲手推入这烟花之地供人围观的深深屈辱。那屈辱如同淬毒的针,日夜扎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