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微微倾身,靠近沈知微,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低语:
替哀家……好好看着。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清楚。回来,一五一十地,告诉哀家。
沈知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太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不仅是钦差,更是太后安插在盐案中的眼睛!是监视谢砚、更是监视整个盐案调查过程的眼线!她要看的,不仅是林远的罪证,更是盐务背后所有盘根错节的势力,以及……谢砚在其中的一举一动!
是……沈知微的喉咙干涩得如同火烧,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声音低若蚊呐。
太后满意地直起身,脸上重新挂上雍容的笑意:哀家乏了,先回宫歇息。皇帝,你也莫要太过操劳。说罢,在宫女的搀扶下,仪态万千地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谢砚、沈知微和王德全。
气氛更加压抑。
皇帝似乎没有再多说的意思,只对王德全吩咐道:带他二人去领旨意和金牌。三日后,启程。
遵旨。王德全躬身领命,转向谢砚和沈知微,谢大人,沈姑娘,请随老奴来。
两人沉默地跟在王德全身后,走出了御书房沉重的大门。
外面,秋日的天光带着惨淡的白,照在空旷的汉白玉宫道上。冰冷的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发出簌簌的声响。
王德全在前面引路,絮絮叨叨地交代着一些钦差出行的仪制、随行人员安排、以及如何联络地方暗线等琐碎事宜。
谢砚和沈知微一前一后地走着,中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片无法逾越的冰川。两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看对方一眼。
宫道漫长而空旷。只有脚步声在冰冷的石板上回荡,单调而沉重。
沈知微低垂着眼,看着自己月白色裙裾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那道玄青色身影散发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那气息里,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厌恶。手腕上那圈早已转淡的淤痕,此刻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
她知道,从此刻起,他们便被强行捆绑在了一起,走向那未知的、遍布杀机的扬州。她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他,是她必须监视、甚至可能是要亲手推向深渊的目标。
王德全的声音还在絮叨着,关于驿站的安排,关于护卫的配置……
沈知微的思绪却飘远了。她想起父亲沈延年退朝时看向她那复杂无比的眼神——震惊、担忧、愤怒,还有一丝无能为力的痛楚。想起太后那如同毒蛇般冰冷粘腻的低语。想起皇帝那充满警告的目光……
以及,身边这个,恨她入骨的男人。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
前方引路的王德全似乎被一个小太监叫住,低声询问着什么,脚步慢了下来。
沈知微下意识地也跟着放缓了脚步,心神不宁。
而走在她斜前方一步之遥的谢砚,却似乎并未察觉引路太监的停顿,依旧维持着原本的步伐节奏,径直向前。
一步,两步。
两人的距离,在沈知微无意识地放缓脚步和谢砚未曾停顿的前行中,被迅速拉近。
当沈知微猛然回神,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她的肩膀,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谢砚的后背!
那触感坚硬而冰冷,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如同松雪般凛冽的气息,瞬间穿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唔!沈知微低呼一声,被撞得向后踉跄了半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谢砚的脚步也猛地顿住!
他霍然转身!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
那双沉寂如古井的凤眸,此刻如同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