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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印协议冰冷的条文和莫云深那句撕裂般的嘶吼——只有她能拔掉——在脑子里反复盘旋,如同两条毒蛇在交尾撕咬。

    滴答……滴答……监护仪规律的轻响在此刻的深夜里如同冷酷的嘲笑。三个月……这场协议的执行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有那么长的日日夜夜。而每次疼痛的发作都像一次凶险的试探,逼问着我的极限。

    一股沉重粘腻的疲惫感裹挟着窒息般的压力,让我猛地站了起来。我需要一点冰冷的水,需要逃离这间浸满了痛苦和最终承诺的屋子,哪怕只有几分钟。我的脚仿佛踩在棉花上。

    轻轻推开病房的洗手间门。顶灯开关啪嗒一声,亮起一片刺眼的白光。我径直走向水龙头,拧开。冰冷的水流哗哗作响,捧起几把扑在脸上,寒意像细针扎入皮肤,却丝毫无法冷却胸腔里那片灼烧的混乱。

    扯下两张纸巾擦脸,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洗手池上方的镜子。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黑眼圈浓重,眼里的光彩被抽干了,只留下茫然与挣扎后的余烬。制服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头发按照规范塞进护士帽里。一个标准的、在生命尽头进行关怀工作的护士形象。

    可是……心底那个空洞正越扯越大。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悲悯和专业精神,而是混杂了契约血腥的诅咒、那份重逾生命之承诺的沉重压力,还有……一个在痛苦中固执、强硬、视死亡为解脱的男人带来的无形压迫。

    这份无法言说的矛盾,几乎要将这身整洁的护士服撑裂。

    镜子冰凉,寒意透过指尖蔓延开。疲惫感渗入骨髓深处,沉甸甸地压着肩头,竟一时不想出去面对外面那令人窒息的、属于莫云深的绝望气息。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却仿佛能穿透厚实墙板的动静隐约传来。

    那不是疼痛的呻吟,不是烦躁的翻身被褥摩擦声,更不是清醒时的刻薄言语。

    像是一个人蜷缩在某个角落里,被寒冷包裹着,牙齿轻轻打着战的声音。

    那声音微弱、间断,夹杂着极力压抑但无法平息的痛苦喘息,像是濒死小动物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

    心口猛地一紧!

    这个声音……来自于病房,就在洗手间门外。但绝不会是病床上昏睡着的莫云深!

    一股冰冷的不祥预感倏地攥紧心脏,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几乎是本能的动作,我猛地拉开了洗手间厚重的隔音门。

    病床上,被窝微微隆起,莫云深似乎仍在昏睡。灯影昏暗,一切都凝滞在一种虚假的宁静里。可那极其轻微、却又刺耳得如同指甲刮过骨骼的牙齿碰撞声、喘息声,清晰地指明了方向——

    来自病床的另一侧,靠近墙角、光线更暗的地面!

    一步冲过去,心脏在喉咙里疯狂撞击!

    借着角落落地灯从斜上方投下的惨淡光晕,我看到一幅画面——

    墙角冰冷的阴影里,莫云深赤着脚蜷缩着。他的身体在无法控制的颤抖,像是风中的枯叶,每一次细碎的抖动都撕扯着筋骨。苍白的手指深深陷在凌乱发间,死死揪扯着,指关节扭曲痉挛得发白。他紧紧蜷缩着,额头用力地抵着冰凉的墙壁,试图从那坚硬中汲取一点能麻痹神经的抗力。

    ……呼……呼……呃……

    一声声压抑到极致,却因为病弱而无法被压下去的粗重喘息和噎住的哽咽从他紧咬的齿缝中泄露出来。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痛苦汹涌到无法抑制时的生理崩溃!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已经被冻得透出不健康的青白色。他在躲避什么床上不够好吗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狠狠一拧。他宁愿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角落,忍受噬骨的寒气和地板的坚硬膈痛,也要避开那张柔软宽大的病床,这本身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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