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处。他只能下意识地、机械地猛吸气,冰冷的空气划过喉管,发出急促嘶哑的抽噎,胸腔火烧火燎。视野里那张照片扭曲、溶解,变成了无数黑暗的色斑,墙面上那个被吊死的扭曲黑影却无比清晰、无比巨大地烙印在视网膜上,疯狂膨胀,占据了整个意识。胃袋猛地一绞,翻江倒海。
兄弟喂!你没事吧年轻警察的声音像隔着厚重的玻璃,遥远而失真。他赶紧一把扶住韩屿猛地向后瘫软的肩膀。
身体里那股熟悉的、掌控不了的僵冷,在他剧烈眩晕的瞬间,再次流窜。极其短暂的一下抽紧,在警察触碰到他肩膀皮肤的微秒之间。
……
夜沉得像一块吸饱了墨水的海绵。韩屿蜷缩在客厅沙发的角落里,电脑屏幕在黑暗中投出唯一一块惨白的光斑,是唯一能照亮的孤岛,却让他无所遁形。屋子里每一个沉默的阴影角落仿佛都潜伏着噬人的活物,无声地扩张着边界。窗外无风,只有远处高架桥上永恒的车流声,细碎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耳鸣。空气粘稠滞涩,每一次呼吸都费尽全力。
墙上挂钟的秒针,每一次轻微弹跳都精确地砸在鼓膜上。
嗒…嗒…嗒…
他不敢闭眼。那照片上烙印的吊死黑影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每一次眼睑合拢的瞬间,它就会蠕动起来,细瘦的暗影脖子猛地转向他,被粗暴勒出来的歪斜头颅,黑洞洞的眼窝里似乎有视线穿破黑暗牢牢锁住他。然后它无声裂开黑色的嘴,没有舌头,只有一片旋转的、令人疯狂的暗影深渊。
韩屿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视线投向客厅角落那把空置的办公椅。百叶窗缝隙透进邻家阳台的一点微弱微光。椅背上空无一物,可椅背投在墙上的影子,轮廓边缘却在缓缓地、难以察觉地蠕动。
他屏住呼吸,眼睛几乎瞪出眼眶,死死盯着那片影子。看错了光线的错觉就在心脏快被挤压爆裂的一瞬——那片椅子的影子突然朝着他的方向,极其轻微却无比明确地…挪动了一寸!
没有风,椅子一动不动,影子却在动!
噗通!
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反应。韩屿从沙发上弹起来,带倒了茶几上一个玻璃杯,杯子滚落在地毯上闷响一声,没碎。他顾不上。活物般的恐惧终于具象化,驱动着他的四肢连滚带爬地扑到墙角,啪地拍亮了天花板上最亮的顶灯开关。
嗡——
瞬间被点燃的冷白光线,如刺眼的利剑,充满每一个角落,驱逐开一切轮廓模糊的暗影。
墙角的椅子影子瞬间变得清晰无比、僵硬呆板,彻底死寂。就是一把普通椅子的影子。轮廓边缘那些细小的、仿佛呼吸般的蠕动,在绝对的强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汗,冰冷滑腻的汗,已经从后背一直蔓延到鬓角,汇聚在下颌骨上,沉沉地滴落在领口。心脏像一个被打断骨节的俘虏囚徒,在肋骨下疯狂、无望地撞击着牢笼。不是错觉。
这该死的世界哪里出了问题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影子疯了,或者两者都疯了。
接下来的几天,光变成了韩屿唯一的武器,也是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堡垒。他把房子改造成了刺眼的太阳。卧室、客厅、厨房、甚至厕所,每一寸空间上方至少悬挂三根明亮的灯管,冰冷的光线永不关闭。窗帘紧闭,隔绝了窗外变化的光源可能带来的任何阴影游戏。墙壁上再无暗影,只有一片死白,干净得刺眼,也空虚得令人发慌。耗电量激增,电费单子像个不祥的警告提前躺在邮箱里。
但他宁愿烧着这片虚假的安全感。
他几乎变成了穴居动物,不敢出门,恐惧着外面复杂光线下的无常阴影。食物依靠配送,开门取外卖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先用强光手电筒扫射一遍门口的昏暗楼道,确认四周再无第二道可疑的暗影跟随才敢迅速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