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千方百计拖延着不肯入陕。
为人为己,有这个大胜仗,便有了留在湖北的理由,而此一仗亦足以为曾氏兄弟扬眉吐气,因而他老早就对部下表示过:陕西可以不去了,同时必膺懋赏。他没有期望自己再晋爵,但打算着他的部下都可以换一换顶戴,升一升官。
这天屯兵在唐县,正在筹划回樊城休养补充,亲兵来报:“徐州有差官到,说是来传旨。”
“等到了!”他很高兴地说:“先摆香案,找大家一起来听恩旨!”
于是先把差官接进来招待,同时分遣快马,把他部下的骁将,宋国永、娄云庆、孙开华、杨德琚苏文彪、段福、谭胜达、唐仁廉、王衍庆都找了来,恭具衣冠,红顶子、蓝顶子跪了一地,静候宣旨。
一听就不对!开头一大段,全系指授方略,饬令鲍超一军,兼程东下,会同曾国荃所部,剿办窜至麻城的一股捻军。接着提到刘铭传尹隆河之败,差官读到“误由鲍超未照约会分路进剿,致令刘铭传骇退挫败,鲍超更不得辞咎”这几句,他浑身发抖,冷汗淋漓,几乎昏厥。
“这搞的啥子名堂?”他惶蘧四顾,大声问道:“你们大伙听见了没有?”
他的部下都不开腔,一个个脸色铁青,眼中仿佛冒得出火来。那差官看情形不妙,草草念完,把上谕往封套里一塞,摆在香案上,然后走到侧面,甩一甩马蹄袖,要以他的记名参将的身分,替鲍超请安行礼。
鲍超却顾不得主客之礼,把拜垫一脚踢开,招着手大声说道:“你们都来,都来!出鬼罗。”
不但召集将领,还找来幕友,把上谕又细读一遍,鲍超紧闭着嘴,侧耳静听,双眼不住闪眨,听到一半,猛然把桌子一拍,霍地站了起来,定睛不语。
“九帅回武昌了没有?”他问。
“还没有。”娄云庆答说:“还在黄州。”
“马上到黄州去看九帅。”鲍超对娄云庆说,“刘省三搞啥子鬼?淮军整我就是整湘军,你跟我一起去看九帅!”
“霆公,”娄云庆比较持重,这样劝他:“现在底细还没有摸清楚,去了也没有用。铭军那里我有条路子,先把刘省三的原奏,抄个底子来看看再说。”
鲍超想了半天点点头:“要得!”又指着幕友说:“马上替我修起两封书信来!一封给九帅,一封给大帅。给九帅的信,问他把霆军的战功朗个报的?给大帅的信……?”
给曾国藩的信,应该如何措词,颇费踌躇,倘发怨言,于心不忍,不发怨言,又无用处。就这沉吟不语之时,宋国永冷冷地开了口。
“免了!”他也打着四川腔说,“大帅又不会跟人家拿言语,何必教他老人家心烦?”
“对头!大帅的信不要写了。”
于是幕友为他写好致曾国荃的信,询问上谕中所谓“未照约会,分路进剿”这句话的由来,指派专差,星夜驰往黄州,信封上写明“鹄候回玉”,而且关照专差,不得复信,不必回来。
这样一来一去,起码得有四、五天工夫,鲍超满怀抑郁,加上部下各营,议论纷纷,群情愤慨,怕有哗变之虞,因而忧心忡忡,夜不安枕,惹得咸丰十年初,在安庆以西小池驿大破陈玉成所受的旧伤复发,右臂、左膝,形同偏废,但仍力疾起床,等候消息。
两处的消息,几乎同时而至,刘铭传呈报李鸿章的原信,底子已经抄来,鲍超听幕友念完,手足冰冷,浑身发抖,再听念到曾国荃的信,劝他顾全大局,不与淮军计较。这才知道自己所受的委屈到了家,仿佛孤儿受人凌辱,呼吁无门似的,一时悲从中起,放声大恸!
“刘省三龟儿子!”他一面哭骂,一面拿左手把桌面都快捶破了,“你整老子不要紧,有功不赏,你教我朗个对得起弟兄?”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