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温柔不及你
黑衣黑裤在灵堂前跪着。团长于她而言根本不是知遇之恩那么简单,当时她的家乡重男轻女思想无比严重,她在家里面分明是什么地位都没有的,是师父见她有点天赋把她收到了团里面,又带着她从南方来到北方。
她能唱京剧,能成角儿,能堂堂正正拥有着女孩子的自信,全部是因为师父宠她护她。
天津城的春天还是美,大朵大朵的玉兰牡丹,枝儿上垂着的粉色八重樱都和她来的那一年一样美,只是给她机会让她有幸看到这美景的人,她再也找不到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隐隐约约只觉得似乎有人过来,下一秒她的脸就贴在傅遇温热的胸膛上。他身上有一种暖洋洋的香气,像是被太阳曝晒过的柔软棉被。
“别哭。”他的声音穿过胸膛震动着传到她的耳朵里,让她慢慢安心。
06
傅遇陪了她好些天,看到她情绪慢慢好转,重新上台唱戏,才跟师父去参加下一轮的巡演。临走前他又搭了一堆碎砖在院墙边上,像从前少年时一样踩着它扒着院墙冲在里面的阮笙喊话:“阮笙妹妹,等我回来呀,回来有大事告诉你。”
练身段的阮笙抬起头来,猝不及防就撞进他的笑眼里面,她愣了几秒,撇嘴埋怨他:“你又卖关子,”随即却也眉眼弯起地冲他笑,“我等你回来。”
那只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里面一个无比平凡的瞬间,少男和少女笑着许下一个平平常常的约定,只是不平常的是,这一次阮笙失约了。
是她第一次失约,也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
阮笙离开了天津城,也离开了京剧团。她离开得猝不及防,悄无声息,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安安静静。
傅遇回来的时候,就从她师兄那里得来她留下的一个铁盒子,师兄是看着她和傅遇他们两个长大的,把铁盒子递给他说:“不知道是小笙故意留下的还是走得匆忙忘了拿,你要是想要的话,就拿走吧。”
其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铁盒子,还是他曾经给她的。有一次他家里人来社里看他,带了说是国外买的昂贵巧克力。他当时看起来欢天喜地地接过了,等到家里人走了转手就给了他的小姑娘。
什么昂贵巧克力,什么稀世珍宝,在他眼睛里面都不作数的,他的世界里只有阮笙那一个小姑娘。
有次师父逗趣,把他没皮没脸缠着小姑娘的事情编进了包袱里,本来以为他会生气恼火,没想到他一点恼意都没有,还笑得好像得了什么好处似的。师父觉得奇怪,就问他,阮笙那小姑娘有哪里可吸引他的。
其实别说是师父,连傅遇自己都觉得奇怪。京剧团里不止一个小姑娘,可似乎就是第一次见她那会儿,看到她眼睛亮亮地看花,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玉兰的花瓣又小心翼翼地笑,他好像一下子就被什么击中了,脑子里面只剩下了一句。
——她笑起来真好看。
最开始他对她好,是因为他想看她笑,想看她一直那么好看地笑,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人总是贪心的,他早就不满足于单单要她的笑了。
他喜欢她,想表白,想和她在一起。
他都准备好了,可他的女主角却跑了。还是不知跑到哪里去,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给他就跑了。
傅遇抱着那个铁盒子漫无目的地绕着京剧团的小院转,转得太阳都落了,才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想起从前他听她练戏,练唐明皇和杨贵妃的《长生殿》,听她唱其中的一段折子戏,戏词里面这样写:“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怎说到,怎说到,平白地分开了……”他听的时候莫名其妙地鼻子一酸,阮笙以为他哭了,还说他“情感丰富”,取笑了好一阵儿。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戏词都不是平白无故写出来的,他们曾经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