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半落时
出使草原十八部,星夜从敌营遁逃,声闻于朝野。只是,虽然她当时得以从察哈尔的箭下逃生,却废了自己的右臂。年少气盛的她自不甘心,请旨留在北疆任职。当时程挽红正好在北疆带军,两个人便联手与察哈尔对战。
苏溪计策无双,竟真的困住了察哈尔的精锐,战至最后时,她越众而出,要亲自取察哈尔的性命,却被他一刀砍中肩胛。
血雨刀光中,察哈尔对着苏溪张扬一笑,他说:“我记住你的名字了——苏溪。”
而后,他便带着残部退回了草原。
不知道察哈尔那一刀是不是手下留情,并没有取苏溪的性命,但她的双臂都被他所废,更加心有不甘,发誓一定要在战场上讨回来。
“苏相从那之后自是无法再亲上战场,于是专心坐镇后方。那几年来,苏相与察哈尔各有胜负。”程挽红轻声说道,眼底里有怀念的神色,“也是那几年,苏相在朝中名声渐显。到最后,以文臣的身份威慑北疆,她是辰国第一人。”
然而,天下没有完美的事,很快,圣上就下了一纸诏书,以苏溪对国有功为名,赐婚于她。
苏溪以北疆战事未平为由,拒绝回京成婚。但她没想到的是,被指婚给她的宗室子弟居然千里迢迢地追到了北疆,说愿以功业换得她的青眼。
“说得好听。”程挽红冷哼一声,“后来,我听说,他是被自己老爹一脚踹出了家门,断了银钱,才不得不动身前往北疆。那也就是一个酒囊饭袋的花花公子,偏偏还觉得自己能指点江山,第一次随军出征就指手画脚,最后也不知怎么,引来了察哈尔,结果他领的那队人马全军覆没。”
察哈尔取了他的首级,挂在旗杆上,跑到两军阵前耀武扬威地走了一圈,放话说若是苏溪当真要嫁这种人,那她还不如背叛辰国嫁给自己,来做草原上的女主人。
察哈尔如此行事,自然会惹来诸多祸事与非议。全天下的人都知威震草原的察哈尔大汗属意辰国苏溪,那么,察哈尔唯一的弱点是苏溪这件事,自然也为天下人所知。
很快就有人用以假乱真的苏溪的手信,把察哈尔骗了出来。她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但她还是执意让程挽红带自己去信上指定的地方。
许是天意垂怜,当真让她见到了察哈尔最后一面。
浩瀚的草原之上,星空之下,察哈尔说:“苏溪,我不后悔喜欢你,也不怪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罕孤珂突然反应过来,他想阻止程挽红继续往下说,可她已经说了出来:“察哈尔要求苏相找到自己的侄子,让他平安无事地长大。”
程挽红有些怜悯地看着罕孤珂:“所以,苏相救你也好,护你也好,都是因为和察哈尔的约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程挽红最后的话一直在罕孤珂的心里回荡,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骑着马回到了临威城门外。他下马走到西市,敲开了珂摩部族人所待的房间,同意了今日便启程回草原。
临出城门之时,罕孤珂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盛载了他年少爱恨的城池,看到日光无垠,人群喧闹。
六
四年之后,罕孤珂率领珂摩部重新君临草原,在他登位为草原大汗前夕,他接到了辰国的国书,说他登位之日,将会遣使来贺,并商谈两国国事。
罕孤珂看到最后,忍不住伸手抚上使团正使的名字——苏溪。
罕孤珂闭上眼睛,这四年来,他在生死边缘走过无数次,唯一撑着他走下来的,也无非就是这两个字。
他尚未让自己站到与苏溪同等的地方,让她看见自己,他怎么能死去。
而如今,他终于等到了。
即位仪式之后,罕孤珂端坐在龙庭最高处,看着苏溪立在下面说着贺词,觉得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