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人间正惊蛰
“方才姝儿打扰殿下了吧?”
他闻声,回过头去对韩颂笑了一下。当年景仁帝旧部的韩家一脉,存亡危难之中,韩家仍誓死追随,算得上是推心置腹的忠骨?‍?‍?‍?‍?‍?‍?‍?‍?‍?‍?‍?‍?‍?‍???‍?‍?‍?‍?‍?‍?‍?‍?‍?‍?‍?‍?‍?‍???‍?‍?‍?‍?‍?‍?‍?‍?‍?‍?‍?‍?‍?‍?。
“没关系,不拘这个礼。”陆惊蛰指尖叩着檀木,忽然轻声说,“我要还政给熹儿了。”
韩颂的头猛地一抬。
太子李稷北上溘死于青召十五年,只留下七岁的独子名熹,乃为正统。念及君王年幼,新政至今一直由其皇叔李摇摄政。山河稳固,众朝臣并未催梁王尽快放权。
韩颂也算梁王半个旧部,摸得清这位的心思,却仍忍不住回道:“君王尚幼,天下还……”
“熹儿再小,也已经十六了。”
陆惊蛰转过身来看着他,站了一会儿,薄雪已覆满青年的肩头:“父皇赐我名摇,字雁还。您应当读得懂他给我的寄托。”
摇光,北斗第七宿,命主破军。
景仁帝是希望这个儿子紫破同宫,担得起将星的期望,复兴这个已经分崩离析的家国,还于旧都。
甚至不只是皇帝。当年那么多人拼尽性命在腥风血雨中保下了他,那么多人用希冀的目光看他,希望他能够终结这段屈辱的过去。
所谓“深恩难报”,只好一步高山、一步深渊地去填,大概也不知道会栽在哪里。
“所有你们期望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至此问心无愧。”他注视着下面绯色的灯笼,轻声对韩颂说,“可我还欠一位故人的光阴——您见过的,在乌南渡时救了我的那个姓谢的小姑娘。”
那温和的目光终于投向韩颂,一个字比一个字说得清晰。
“这里并不是我的故乡。”
塞北狂沙,京城繁荣,却一个也不会成为他的故乡。
(玖)
雨水顺着屋檐悄悄落下,溅在她鸦青的睫毛上。
谢铮伸手抹了一把,不确定是否红了眼眶。她好多年不曾掉泪,大起大落时,声音也保持着安稳、平静:“当年只言片语都不留,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呢。”
果然,谢家姑娘还记他当年的仇呢,和七八岁时那个赌气的小丫头一样。
陆惊蛰这么想着,似是想笑,心间又止不住泛起暖意。
“景仁帝曾向我娘许诺过十里红妆,恩爱不离百年,到头来不过京都的断壁残垣。我那是经年一往,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怎么敢向你空许诺?!”
那双眼睛沉静温和,藏着一池暖酒,隐藏了表里山河。
“所以,除非我亲自跋山涉水地走回来,哪怕差一步,那都是不作数的。”
幸而万水千山,终究让他走到了。
陆惊蛰朝她伸出手,垂眼轻笑,一字一顿地说:“大当家的食言而肥,还是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