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皮姆很自然地直觉到韦罗先生的用意,回答说他似乎是某种,嗯,自由经营的生意人,先生,我不知道。韦罗先生改变话题,但下一次课,却要皮姆谈谈母亲。他的第一个直觉想说她因梅毒病逝,因为这是韦罗先生在那堂“播下生命种子”
的课堂上大肆渲染的疾病。但他克制住了自己。
“我还很小的时候她就不见了,先生。”他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坦诚以对。
“和谁?”韦罗先生问。事后皮姆回想起来并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回答:“和一个陆军士官,先生,他已婚,带她私奔到非洲去。”
“她写信给你吗,孩子?”
“没有,先生。”
“为什么没有?”
“我猜因为她太羞愧了,先生。”
“她寄钱给你吗?”
“没有,先生,她没有钱。他骗走了她的每一分钱。”
“我们说的还是那个士官,对不对?”
“没错,先生。”
韦罗先生思索了一会儿。
“你了解一家叫‘马斯波互助与学术有限公司’的活动吗?”
“不了解,先生。”
韦罗先生扬起下巴,眯起眼睛,显然磨刀霍霍准备施展他的审问技巧。
“你父亲的生活是不是很奢华,你说,以其他人父母的生活标准来说?”
“我猜是,先生。”
“猜?”
“他的确是,先生。”
“你不赞成他的生活方式吗?”
“有一点,我想。”
“你是不是曾经想过,有一天你必须在上帝和财富之间作出选择?”
“是的,先生。”
“你和穆古神父讨论过吗?”
“没有,先生。”
“去和他讨论吧。”
“好的,先生。”
“你曾经想过要担任神职吗?”
“常常想,先生。”皮姆戴起圣洁的面容。
“我们有一笔基金,皮姆,提供给希望担任神职的清寒子弟。会计员说你够资格获得补助。”
“是的,先生。”
穆古神父是个不时露齿微笑、全力以赴的小个子,由于出身无产阶级,他最不称职的工作就是巡回各地公学为上帝发掘人才。相对于韦罗的暴跳如雷、喜怒不定,穆古毫无疑问就像梅克皮斯·沃德马斯特那样,在法衣下隐藏着痛苦的心,犹如被绑进袋里的雪貂一般。相对于韦罗因知识丰富而显得沉着的无畏眼神,穆古的眼神却只显现了修道院里的孤寂难耐。
“他是个疯子。”赛芬顿·鲍伊宣称,“看看他脚踝上的结痂。他祷告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给咬的。”
“他在禁欲修行。”皮姆说。
“马格纳斯?”穆古用他尖锐的北方腔鼻音重复了一次,“谁叫你这个名字的?上帝的马格纳斯。你是帕佛斯。”
他转瞬即逝的残酷微笑仿佛是永远不会愈合的鞭痕。
“今天晚上过来。”他催促说,“阿伦比楼梯。职员会客室。敲门。”
“你这个疯子同性恋,他会对你动手动脚的。”赛芬顿·鲍伊大叫,嫉妒得抓狂。但穆古从没对任何人动手动脚,不像皮姆揣想的那样。
他孤寂的手藏在袖子里,垂在看不见的大腿旁,只有吃饭或祈祷时才露出来。夏季学期剩下的日子里,皮姆飞上云端享受未曾想过的自由。不到一个星期之前,韦罗还扬言要鞭打一个胆敢把板球形容成消遣娱乐的男孩。现在,皮姆只要说他计划和穆古一起散步,就可以推辞任何他不想参加的比赛。没写的论文不可思议地不必补交,该轮到他承受的鞭打也延缓了。在气喘吁吁的散步,在骑自行车漫游,在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