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耗尽下半辈子也无所谓。”我笑道。由于是天马行空的幻想,我一派轻松。不过,倘若女儿真的受到伤害,我确实认为对加害者进行这种程度的报复,才能发泄心中的愤恨。
“万一霸凌的手法太过恶劣,毁了女儿的人生……”当时,我想像的是女儿受到严重欺负而自杀,或死于残酷的暴力行为。即使是假设,我也不愿说出“女儿死亡”这种字句。
“若是这种情况,你们会提升报复的层级?”
“当然。”我振振有词,“再怎么宽容,也有无法饶恕的时候。”
“听你刚刚那番话,我不认为你是宽容的人。”
“不,我是个宽容的人。只是对穷凶极恶的敌人,不会表现出宽容的一面。”
“怎么说?”
“我不指望国家的司法体制为我们伸张正义。”
“不过,山野边,对方一旦落入警察手中,我们就没辙了。尤其,要是对方未成年,我们只能自认倒霉。”箕轮的反驳,并不是在安抚我的情绪。由于我只是在假设一个状况,箕轮也和平常讨论工作一样,针对我的点子提出看法,合力让作品更完善。“身为加害者的少年只会受到轻微处分,我们甚至无法得知详细情报,想报仇更是难上加难。”
箕轮的话中使用“我们”这个字眼,显然与我们夫妇站在同一阵线,为我增添不少勇气。
“‘审不审判都无所谓,就算判无罪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对方肯定会获判无罪,干脆放他回到社会上。’”
“山野边,你在说什么啊?”
“这是美树的见解。一旦遇到那种状况,她绝不会想将凶手交由司法处置,反而会主动提出要求,让凶手赶紧回归正常社会。”
“这样好吗?”
“这样就好。”我点点头,以美树的话回答:“‘之后,我们下手就方便多了。’”
箕轮神色僵硬,摇摇头。“唉,我不是不能理解你们的心情。”
“这么说有点怪,不过,既然孩子不在世上,我们就能毫无顾忌地进行报复。”
我当时脑海浮现的画面,是将对方绑在床上,在不危及性命的前提下,一点一点拔掉指甲,缓缓折磨,毫不理会对方的哀求,持续增加肉体的痛楚。由于是凭空想像,模模糊糊融合不少电影里的拷问场景。
“对了,山野边,你在写短篇《植物》时,不是查到一种毒药?那玩意或许能派上用场。”
“啊,你是指箭毒?”
那是南美及非洲原住民族用来制作毒箭的物质,成分包含DtC生物硷,一旦进入血液会产生麻痹效果,最后窒息身亡。一般被归为毒药,但有时会用在手术上,确保病患不会胡乱移动身体。“借这种毒让对手动弹不得,随心所欲地报仇。听说中毒后,虽然身体发麻,依旧保有痛觉。”
我故意夸张地狞笑。
“哇,好恐怖。”箕轮说,“你听过‘伸冤在我’吗?”
“我不讨厌那部电影。”
“不是电影,我谈的是这句话本身。要是我没记错,这是《圣经》的句子。”
“是吗?”
“意思是‘不要自己报仇,应由神来替你报仇’。这句话里的‘我’,指的就是神。”
当时,我莫名感动。“等待敌人遭受天谴吗?若能拥有这么宽宏大量的心,不知该有多好。这和渡边老师的主张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宽容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是否该对不宽容的人采取不宽容的态度?”
“渡边老师是谁?”
“文学家渡边一夫。这段话写在父亲常看的那本书里。”其实,父亲病入膏肓时,我才晓得这件事。换句话说,我们父子关系疏远,我连父亲爱看什么书都不清楚。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