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时间之链
肉,这是孙先生生前最爱吃的,请二位务必赏光。”
邱风偷偷示意丈夫拒绝,但萧水寒似乎毫无城府地接受了邀请。他们坐进萧水寒的汽车,开出研究所。成吉思汗烤肉苑离这儿不太远,在一座山坡下,隔着窗玻璃能看到熊熊的烈火,衬着外边的皑皑白雪,别有一番风味。屋内,一块桌面大的铁板烧成暗红,一个蒙古大汉光着膀子在铁板上翻炒着,刺刺拉拉的响声与逗人馋涎的香味弥漫于室内。
这儿是自助餐厅,邱风坐在桌边,看着两人在几十个食品盘中挑选菜肴,再排队去炒熟,一边悠闲地交谈着。但这种表面的悠闲驱不走邱风内心的不安,她已经嗅到两人之中有什么隐秘。不过邱风天生是个乐天派,等到香气扑鼻的菜肴端来,她就把烦恼抛到一边了。啊呀,真香,单是看着这些菜就能生出美感!她大声地赞叹着。邓飞高兴地说:
“我没说错吧,这是孙先生最爱来的地方。等一下还有好节目哪。”
他朝领班捻一下响指,领班点点头,接着,一个70岁的老人摸索着走到餐厅中央,他双目失明,穿一件镶边的蒙古长袍,刻满风霜的脸庞犹如风干的核桃。面部较宽平,鼻梁稍塌,明显带着蒙古人的特征。他在圆凳上坐下,操起马头琴,先低首沉思几分钟,似是回味人生的沧桑。邱风偷偷看看丈夫和邓飞,她发觉两人的眼中都闪着奇异的光。
邓飞低声介绍道,孙先生极爱听这位蒙古歌手的歌,那时,这位歌手才30多岁。孙先生一直是独身,几乎每星期总要光顾这儿,这个餐馆的兴旺多半靠他的推介和慷慨赠与。不过他没告诉萧水寒,这位老人已经有近10年不唱歌了,是他打听到这些情况,特意把老人请来的。他只比萧水寒早到一天,一天内马不停蹄地干了这许多事,够忙乎的。
静场片刻之后,老人便伴着琴声唱起一首苍凉的歌。他的汉语不太地道,邓飞低声为邱风讲解着,说这是一首有名的蒙古民歌,由于孙先生的喜爱,它成了这座餐馆的保留节目。歌的大意是:
你为什么不愿留在温暖的南方,
每年春天,都要急急飞回这里?
春天来了,草原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老人的声音高亢苍劲,伴着苍凉的马头琴声。但观众的感动并不只为他的演唱技巧,更为这首歌内在的苍凉,它像雪山上冰凉彻骨的融水,悄悄渗入人的内心。歌声和琴声都在高音区戛然收住,听众们沉津在秋风萧杀的氛围中,忘记了鼓掌。邱风听得泪流满面,看看丈夫,他的眼中也闪着水光,而那位邓先生此刻正紧紧盯着丈夫,目光中有很多难以言说的东西。萧水寒没有在意邓的盯视,掏出支票簿,写上一个数目颇大的数字,撕下来,走过去交给老人:
“谢谢你的歌声,老人家。”
蒙古老人握到熟悉的手掌,听到熟悉的话语,全身一震。他昨天已听邓飞说过一些情况,但那时还不敢相信。他侧过耳,急迫地说:
“真的是你吗,孙先生?你还活着?”
萧水寒点点头,嗄声道:“对,我是孙思远,我的好兄弟,咱们已经30年没见面了,真没想到还能听到你的这首歌。”
老人的泪水溢出来,高兴得语无伦次了:“孙先生,你没死,我太高兴了。能再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邓飞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朝气蓬勃的身体。当他说出自己深思熟虑的结论时,仍不免有临事而惧的踌躇:
“真的是你吗,170岁的李元龙先生?”
萧水寒回过头,他的身体生气勃勃,但目光中分明是百岁老人的睿智和沧桑,他平静地说:“对,我是李元龙,也是刘世雄、库平、孙思远和萧水寒。”
邓飞低声道:“李先生,你让我猜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