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山羊河。”
“你说你浑身发抖,吓得屁滚尿流。”
“我就没指望你会不揭我的伤疤。”
“对我来说,完全是相反的感觉。我只是异常冷静——所有的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之后呢?”
“什么意思?”
“之后会感到害怕吗?”
“不。大多数时候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但痛快地教训了科恩·马特拉兹以后,我感觉很好。现在想起来还是这样。但在比武场上,杀掉对手并不会让我感到愉快。毕竟,他们并没有伤害过我。”他停了一下。“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
伊德里斯·普克明智地决定见好就收。接下来的几周里,凯尔继续他的游荡,晚上,他们一起喝酒、抽烟、进食,随着凯尔愈来愈能够接受脆皮炸鱼、浇了更多黄油的蔬菜,以及加了奶油的黑莓,他们的食物也越来越丰盛了。
就在凯尔和伊德里斯·普克尽情享受林中平静悠闲的日子时,一对男女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然而这种关注既不代表关心也不代表挂念,虽然关注的密切程度不亚于母亲之于孩子,但并无丝毫爱意可言。
在所有既有好人也有坏人的故事里,好人总是不幸的,他们不断犯错,厄运连连。坏人则总是精明的,规划缜密,行事果断,只有到了最后千钧一发之际才失败。在故事里,从力量对比上看,邪恶力量是占据优势的。而现实中,善恶两方都会犯本来轻易就可避免的错误,都会遭背运,走岔路。恶人为恶,与其说出于本意,倒不如说处于脆弱。就算是最冷酷的心也有柔软的部位;最荒凉的沙漠也有水塘、树荫和溪流。一视同仁地浇灌公正与不义之人的不仅有雨水,还有好运和厄运、意想不到的成功和失败。
丹尼尔·卡德伯利背靠一棵桑树,合上了刚刚读的一本书,书名是《忧郁王子》,心满意足地哼了几声。
“安静!”女人说道。她本来是背对着他,专心观察远方动向的,听到书啪的一声合上的声音,才猛地转过头来。
“他在两百码之外呢,”卡德伯利说,“那男孩什么都听不见。”
女人也看到凯尔在下面的河边睡得正香,才不再追究,不过她仍然瞪着卡德伯利。如果换作另外一个人,如果他不是个杀手,以前没有在船上当过奴隶,偶尔给野兔凯蒂当当线人,恐怕他会慌神的。严格说来,她虽然面貌平常,但绝不难看,可她的眼睛,除了敌意再没有别的表情,足可以让任何人觉得不安。
“你想借去看吗?”卡德伯利冲她一扬手中的书。“很不错的书。”
“我不识字,”她答道。她认为他是在嘲笑她,而事实上也的确是。通常情况下,卡德伯利不会蠢到去招惹珍妮弗·布朗凯特。她是野兔凯蒂十分看重的杀手,通常只有难度最大的任务才会派她出马。当野兔凯蒂告诉他他将与谁搭档时,他就沮丧地咕哝了一声。
“天,不会是珍妮弗·布朗凯特吧。”
“我同意,她不是个令人愉快的旅伴,”野兔凯蒂咯咯笑了,“但有很多大人物对这个男孩感兴趣,我也不例外。我的自觉告诉我,会用得上珍妮弗·布朗凯特的本事。看在我的面子上,请忍忍吧,卡德伯利。”事情就这样定了。
去招惹面前这位眼喷怒火的女刽子手纯粹是出于无聊。他们监视那男孩已经快一个月了,而他所做的只是吃、睡、游泳、走路和奔跑。就算可以看《忧郁王子》解闷——这本书他多年来已经看了十几遍了,他也终于焦躁起来。
“我无意冒犯你,珍妮弗。”
“不要叫我珍妮弗。”
“我总要称呼你吧。”
“不,没必要。”她眼都不眨地说,也没有移开视线。她的忍耐力是十分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