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耸耸肩膀表示认输,但她仍然不动。他开始在想是不是应该做好准备。就在这时,她终于转过头去,继续盯着熟睡中的男孩,那样子就像一只不喜欢与人为伴的动物。
怪的并不只是她的眼睛,卡德伯利想,还有她眼睛后面的东西。她是个活人,可天知道她是怎么活的。
由于职业的缘故,卡德伯利很熟悉杀手这一群体,毕竟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有必要的时候,他会杀人,很少觉得愉快,有时候并不情愿,甚至会有愧疚感。大多数干这行的人都会不同程度地从中得到乐趣。珍妮弗·布朗凯特不一样,当她杀人时,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处理掉伊德里斯·普克贿赂士兵们逮捕的那两个人时,他就在旁边,那情景是他从未见过的。那两个倒霉蛋根本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替死鬼,被释放后,他们钻进离树顶森林半英里处的林子里,准备在那里扎营过夜。两个人拿出壶煮茶,珍妮弗没有征询他的意见——从职业角度来说,这是无理的做法,但他决定不去计较——便径直朝那两人走去,干净利落地捅死了他们。让卡德伯利吃惊的是杀人这件事竟然看上去那么容易。她杀起人来就像做母亲的捡起孩子的玩具一样,轻松又漫不经心,仿佛在做一件乏味的事情。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按他的经验来看,哪怕是心肠最硬的杀手也必须,或是想要,为杀人做好心理和身体的准备。但珍妮弗·布朗凯特是个例外。
他的回忆被下方男孩发出的声音打断了。凯尔已经醒了,起身爬了起来,他离开了河岸,往远处退了大约二十码,然后口中低声哇哇叫着,朝河岸跑去,速度越来越快。随着一声大喊,他跃入河中,激起大片水花。几乎是一瞬间,他又浮出水面,被冰冷的河水激得又叫又笑,手舞足蹈地往河岸淌去。他裸着身体,跳上跳下,河水清冷,阳光却温暖,这一切让他感到非常刺激。
“年轻真好,是不是?”卡德伯利评论道,他也不由得被男孩的喜悦所感染。接着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刚刚说的话真是再正确不过了:珍妮弗·布朗凯特竟然在笑,她的脸变得不一样了,竟有了圣徒般神圣的光彩。珍妮弗·布朗凯特恋爱了。察觉到卡德伯利的目光后,她立刻恢复了常态,谁也不知道刚刚看着那男孩时她看到了怎样的天堂。她瞪了一眼卡德伯利,眼神像鹰,又像凶狠的野猫,她眨了一下眼,又转头看着河面,没有任何表情。
“你认为野兔凯蒂想把他怎么样?”她提了个问题。
“不清楚,”卡德伯利说。“但不会是什么好事。真遗憾,”他真诚地惋惜道,“他看上去真是个快活的小伙子。”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他仍然因为所看到的而感到不安。怎么说呢,就像是看到一条蛇羞红了脸庞。让你也尝尝滋味,谁让你老觉得自己对别人的事无所不知呢,他想。他很好奇接下来这古怪的事情将会有何发展,但也只好拭目以待,于是他倚着桑树坐了下来。
他并没有等待很久。虽然在珍妮弗·布朗凯特看来他是睡着了,但他可没有傻到那种程度。他的眼睛并没有完全闭上,反而一直在注视着背对着自己的珍妮弗的动作,同时,他也悄悄拔出了刀,手握刀柄,藏在右边大腿下面,这一侧离珍妮弗的视线最远。真正三十分钟,他默默注视着她纹丝不动的背部。这期间,还能听到下面那男孩的喊声、笑声和水花飞溅的声音。珍妮弗转过身,朝他走过来,动作轻巧得未发出一点儿声响,她一手提刀,猛地向他挥出致命的一击。卡德伯利抬起左臂挡住她的攻击,同时扬起握刀的右手就势向上刺去。就在他们扭打着在铺满陈年落叶的地上翻滚时,他还在惊叹这女人的速度竟如此了得。两人继续厮打着,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得到彼此低沉的喘息声和地上落叶窸窸窣窣被压碎的声音,他们瞪着彼此的眼睛,嘴唇几乎贴到了一起。慢慢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