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营地
牧人一边察看着头层牛皮靴子上的几近穿透的齿痕,一边走进毡包时,不忘由衷地赞叹:好凶猛的牧犬啊!
而它的主人,阿尔斯楞,则在此时涨红了脸,紧紧搂住鬼那粗壮的脖子,像被夸奖正是自己一样:“它叫蒙。”
那些牧人们相互转告,当路过白宝音格图的营地口渴想进毡房喝碗热茶时,一定要赶在那头野兽一样的银色巨犬赶到之前放声大叫,喊主人出来。那巨犬的攻击时从不发出一点声音,一副要将人马撕碎的样子。而当白宝音格图的儿子阿尔斯楞出现时,它却表现出惊人的服从。总之,无论是阿尔斯楞还是那头被叫蒙的巨犬,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成为牧人们饮茶时一个久久不会褪色的话题。
那年是农历的马年,正如久远的历法所昭示的,那是雨水充沛,牧草丰茂的一年,草地终于重现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荒蛮景象。羊群整日伏身在丰美的牧草间,抬起头时,腰肋间已经浮满了肥美碱草化成的油脂。
也就是在这一年,一个集团化的团伙也开着载重卡车游荡在草地之上,偷窃那些肥美的羊只。在那样的日子里,草地上奔驰着来自各地收买绵羊的卡车,谁又能分辨出哪些车上的羊是偷盗而来,哪些又是合法地从牧人的手中购得的。
那段时间,牧人们甚至中午也不敢回到视野之中的毡包吃午饭,生怕转眼之间自己的羊群被这些偷盗者运上卡车,呼啸而去。
那些日子,白宝音格图每天出牧时都会叫上鬼,鬼尽管不太情愿,但同样不情愿的阿尔斯楞只是抱着它的脖了低声嘀咕几句,鬼就顺从跟随着白宝音格图一起出牧了。
白宝音格图问阿尔斯楞到底对鬼说了什么,它会如此听话。
“就是让它好好地看着羊群啊。”阿尔斯楞不以为然地说。
白宝音格图知道阿尔斯楞是个不会说谎的孩子,那么这是一头可以听得懂人话的牧羊犬吗。即使如此,它应该也只是可以听得懂阿尔斯楞语言的牧羊犬。或者,根本就是阿尔斯楞已经掌握了牧羊犬的语言。白宝音格图为自己生产这样可笑的想法而苦笑不已。
每天,在将羊群赶入一片牧草葱荣的草场之后,天就已经将近正午,白宝音格图将鬼独自留下,自己回家吃饭,直接到下午才骑着马慢悠悠地回到牧场,赶着吃得肚子滚圆的羊群回营地。
整个白天,几乎只有鬼独自看护着羊群。
在其他营地最少也有十几头羊不翼而飞的那个狂乱的季节里,白宝音格图的羊群竟然无一损失。
并非那些偷盗者对白宝音格图的羊群网开一面,相对于别的羊群附近总是徘徊着两三个牧人的情景,他们最初接近白宝音格图的羊群,看到在午后炽热的阳光中那些酣睡的羊竟然无一人看守时,也有些疑惑,甚至以为那是对盗羊者恨之入骨的牧人们设下的一个圈套。
但是放眼四野,确实没有一个人。
但是他们刚刚拎着绳子接近,准备将羊群圈向已经打开车厢装上栈板的卡车时,突然从趴伏的羊群站起一头银色的巨犬。他们谁也没有看清那头牧羊犬是怎么出现的,鬼那完美的体色使它隐身在羊群中时无人可以发现。
但是,这头牧羊犬并未发出任何吠叫声。一头哑狗,它无法用自己的叫声引来牧人,这些盗羊颇为此欣喜不已。只要赶开这头牧羊犬,那么这群羊就属于他们。
希望总是如此美好,但是最好的希望破灭时,呈现在这些盗羊者眼前的,也就是最要的绝望。
这些手持铁棍大棒的壮汉本以为自峙人多势众就可以哄跑了这头牧羊犬,但他们的判断出现了失误,而这失误的代价是极其可怕的。
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所面对的并不是一头牧羊犬,而是野兽。
在第一轮较量中,五个人中有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