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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田
改了这些年,年年收不着几斤稻。它盛不了水,通底都漏!集体嘛,横竖不在乎,周锡林嘛,横竖也不在乎,都亏得起。我可亏不起,我要改过来。”

    “种旱田更费工,一夏一秋浇不及!”

    “我不浇。”

    “不饶就干死!”

    “有干不死的。我种树。”

    “种——树——吗?”周国平大出意外,觉得挺别扭。怎么种树呢,不是已经习惯了种稻子吗,管它收成多少呢!

    可是他没有反对。不好反对,时代不同了,反对也没有用。周炳南肚里也装着对付他的话。他不反,也就不说出来了。

    说干就干,只要一有空,只要忙里能抽得出空,必要的时候哪管向厂里请了假,周炳南带着一家人冒着尖利利的钻骨寒风,在冻土上挖出一个个穴,点人基肥,栽上树苗。整整辛苦了一整个冬天,在二亩三分地里栽了三千棵树苗。密是密了一点,但也不会棵棵成活的,有一部分是后备军。

    对一个家庭来说,完成这样一个工程并不容易。现在看上去还都是光秃秃的枝条,很不起眼。但只要到了春天,气候暖起来,下几场春雨,树苗苗的枝条便转青、发芽、放开嫩叶,那么,这田里就会像聚了许多孩子的幼儿园一样活泼、欢腾。这该多美!

    一家人忙忙碌碌,没有想到历史的车轮还在转,不知不觉“又一村”。真没完。

    树苗栽好不久,临近春节以前,有一天傍晚,周炳南父子俩下了班,从采石厂走出来。刚上了回家的大路,便听到前面有人在喊炳南老弟。周炳南抬头一看,不觉惊疑。那不是周锡林吗!要说是周锡林,他叫人的声音怎么这样顺耳好听?要说不是周锡林,岂不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就在这判断不定的刹那间,周锡林已经扑面到了身边。没有错,是他,无可怀疑。他原来就有这种好听的声音和好看的面孔的,只是以前周炳南没有看见听过罢了。

    “炳南老弟。”周锡林亲热地眯着眼睛说,“我找你,找了好半天,人家告诉我,你在这里,我却不相信。都快过年了,你还天天上班。真亏你!”

    “没有办法呀!”周炳南从没戴过高帽子,这会儿手脚无措,应付不过来, “你……

    “有办法,有办法。”周锡林抢着话头说,“有共产党领导,都有办法。你老弟造两间楼房,还不是说造就造了,干干净净,屁股后头没有一分钱债。”

    “锡林老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周炳南要不来嘴唇皮,不会绕弯子,想快点问清楚了好回家。不是年底了吗,忙着呢,况且肚皮还饿在背上。

    “没事,我们一同走。”周锡林说。他回身就和他们一起走,一面说,“真没事,回家去,同到我家去,你老哥请你吃顿年夜饭。大侄子也一道去。”

    这不是颠倒了吗?周炳南答应也不好,不答应也不好。半晌才说:“不能呀,老哥,该我请你才是。怎么你请我呢?”

    “一样。”周锡林马上截住说,“同宗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你来、我往,完全应该。今天你来了,明天我也上你家尝尝弟媳烧的菜味道。客气什么,总不成你怕我上门吃你的!”

    周炳南是个忠厚老实人。尽管厚实到了他那把年纪,也能懂得点世故,闻出点气味,但却如身人囹圄的囚徒,无法摆脱镣铐的束缚,一面唯唯诺诺跟着别人走,一面咒骂自己连推脱的话语都找不到。他原想最低限度应该让儿子逃出这口罗网的,结果连这一点也不曾办到,竟被锡林老哥揪住了不放。

    “什么话!你是嫌伯伯家烧得不好吃?不行,尝也得尝一尝,不肯尝也得进去坐一坐!你放心,伯伯家的凳子咬痛了你的屁股,都不用你出一分钱医药费,放心好了!”

    父子俩像一对呆瓜,一个都没走脱。其实一切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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